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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七七年高考,父母逼我让高考名额给弟弟,我填他名字娶军花

发布日期:2025-07-11 18:13    点击次数:105

本篇内容为虚构故事 如有雷同纯属巧合,本文已完,诸位可放心阅读

1977年,滨市。

一场急雨匆匆而至,带来了冷秋的气息。

苏锦林还在睡梦中,耳边突然传来一阵严厉的斥责声。

那声音像是一把尖锐的刀子,划破了清晨的宁静。

“苏锦林!”苏墙的声音格外刺耳,“你已经有了一门好婚事,读大学的机会就不能留给你弟弟吗?”苏锦林缓缓睁开眼,眉头不自觉地拧成了一个疙瘩。

他看向说话的人,正是他的爸爸苏墙。

随后,他又转头看向红漆木柜。

那木柜上,摆放着一本日历。

他的目光落在日历上,上面清晰地写着“1977年11月1日”。

看到这个日期,他整个人都愣住了。

这可是高考恢复的第一年啊!见苏锦林没有回应,苏墙更加愤怒了,提高了音量吼道:“我告诉你,你必须把名额给你弟弟!”苏锦林再次看向年轻许多的苏墙,那张脸依旧是那么刻薄。

他这才确定,自己竟然重生到了二十年前。

上一世,他没有向父母妥协。

他想尽了办法,好不容易参加了高考。

后来高考揭榜,他成了滨市唯一被北京大学录取的考生。

可谁能想到,他的亲生父母竟举报他高考作弊,说他抢了弟弟的名额。

他的成绩被取消,一下子沦为了所有人的笑柄。

二十年来,他被世人耻笑,亲生女儿对他唾骂,妻子也对他百般嫌弃。

最后,他在阴冷的老屋里,绝望到了极点,选择吞农药结束自己的生命。

人死前,最后消失的是听觉。

他清楚地听到自己的女儿冷冷地说:“真晦气,死在这,老屋都卖不出去了。”生养自己的亲父母也只是一味地指责:“赶紧埋了,别影响咱们乖孙的高考。”如今再次回到人生的转折点,苏锦林挺直了脊背,双手紧紧地攥成了拳头。

但他没有像上次一样激烈反驳,只是垂下了眉眼,轻声说道:“好。”苏墙见状,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神色,得意地说:“算你懂事,你就安心结婚,拿你媳妇的嫁妆给你弟弟上大学。”说着,他一边往外走,一边哼着小曲。

很快,苏锦林听到了一声清脆的落锁声。

门外传来父母的对话声。

苏墙的声音带着一丝疑惑:“他已经答应了,你还锁他干啥?”苏母的语气充满了防备:“这臭小子心眼多得很,今天可是高考报名的最后一天,千万不能出差错,翊城的前途耽误不得。”闻言,苏锦林心中一阵冷笑,眼中满是讽刺与悲凉。

上一世,高考成绩被取消后,他变得颓废不堪。

他按照父母的安排,娶了当时只是排头兵的徐慕染。

婚后,徐慕染和他相敬如宾。

她虽然有些沉默,但也没有委屈过他。

他也慢慢收起了心中的遗憾。

直到五年后,他们有了女儿。

这时,徐慕染成了特种军区最年轻的女营长。

他以为苦日子终于到头了,幸福就要来临。

可他却在她的日记中,发现里面写满了对弟弟苏翊城的遗憾。

她写父母包办婚姻让她错失所爱,还说自己错把亲情当爱情,遗憾一生。

那时,苏锦林安慰自己,两人已经结为夫妻,日子久了,她一定会淡忘苏翊城。

然而,苏翊城学成归来后,徐慕染对他日渐冷落,甚至提出分房而睡。

就连他的女儿也恨不得把叔叔当亲爸,对他无比嫌弃。

在那样的绝望中,他苦苦折磨了十五年,最终心灰意冷,走上了绝路……从回忆中抽离出来,苏锦林的脸上浮现出坚定的神色。

他迅速拿好自己的资料,又把床单紧紧地拧紧。

他将床单绑在窗上,小心翼翼地从二楼缓缓爬下。

落地后,他拍了拍身上的灰尘,朝着高考报名点快步走去。

到了报名点,他把资料递给审核员。

旁边一个认识苏锦林的人惊讶地说道:“锦林同志,你确定要参加高考?”另一个人也附和道:“听说你和徐慕染连婚都已经订下了,她可是香饽饽,首长可器重她哩。”还有人跟着说:“就是啊,都要结婚了还读那么多书干什么,还是好好守着你媳妇更重要。”苏锦林语气淡然地回应:“毛主席都说新时代已经到来了,我为什么不能参加高考?又为什么要靠女人活。”这是他离开苏家和徐慕染的唯一机会,他不会再将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

审核员听了,笑着把报名表递给他,问道:“有志气,同志,想好要考哪所大学了吗?”苏锦林毫不犹豫地签下自己的名字,顿了顿,坚定地回答:“北大。”就在这时,身后传来一道熟悉清越的女声:“苏锦林——”他怔然回头,只见徐慕染穿着一身笔挺的军装,眉目清秀,英姿飒爽。

徐慕染一脸惊讶地问道:“我们都要结婚了,你要去北京?”

看见徐慕染,苏锦林的手掌下意识地攥紧了。

前世那些痛苦的回忆,再次像潮水一般汹涌而来。

他的脑海中,又浮现出那个冰冷凄厉的寒夜。

在那个寒夜,他孤独地死去,无人问津。

所有的委屈和愤恨如汹涌的潮水般,瞬间冲刷着苏锦林的全身,那股冲击力几乎要将他的心脏撞碎。

他深吸一口气,努力定了定神,轻轻吐出一口浊气,声音沙哑地回应徐慕染:“是我弟弟苏翊城的志愿,他让我来给他交报名表。”徐慕染一听见苏翊城的名字,眼神瞬间变得温柔了许多,不过那温柔之中还带着一闪而逝的遗憾。

她轻声说道:“他那么优秀,确实应该去更大的世界闯一闯。”苏锦林听了这话,心里有些想笑,可胸膛处却传来一阵拉扯般的疼痛。

凭什么呢?难道就因为他是哥哥,就活该被困在这里一辈子吗?他沉默着,没有说话。

徐慕染见苏锦林不搭话,又温和地开口:“婚期已经定下来了。

你回家跟叔叔婶子商量一下婚礼的细节吧。

你们苏家那边对于嫁妆有没有什么讲究呀?我好回去跟我父母说,让他们开始着手准备。”提起嫁妆,苏锦林这才猛地想起上一世的事情。

那时候,自己和徐慕染结婚,爸妈不仅没给徐家彩礼,还把徐慕染的嫁妆都扣下了。

爸妈当时还理直气壮地说:“你以后有自己的家了,还想让我们苏家赔钱不成!”因为这事,所有人都嘲笑他是倒插门、吃软饭的,徐家的人更是对他百般折辱。

而那些钱,最后竟成了苏翊城娶媳妇的彩礼。

苏锦林眸色微微一动,说道:“不用准备了。”就在这时,徐慕染的战友大声喊道:“慕染!赶紧上车,任务紧急!”苏锦林的声音被这喊声盖住了,徐慕染根本没听见。

她又补充了一句:“我有任务,你替我向叔叔婶子还有翊城问好吧。”苏锦林站在悲凉的秋风中,看着徐慕染离去的背影。

过了一会儿,他毅然转身,步伐坚定。

他在心里暗暗发誓,嫁妆不用准备了,因为他不会娶她,更不会重蹈上一世的覆辙。

等高考结束,一切都会结束。

他要永远离开滨市,偏心自私的家人他不要了,从未对他付出过真心的徐慕染,他也不要了。

回到家,苏锦林就看见爸妈阴沉着脸坐在客厅,旁边还放着鸡毛掸子。

苏墙怒气冲冲地吼道:“你这臭小子跑哪去了?是不是去报名高考了?”苏锦林抿了抿嘴唇,平静地说:“去见徐慕染了。

她问你们,她的嫁妆要准备些什么,让你们准备个礼单。”这话一出,苏墙和苏母的脸色立马就变了,变得十分高兴。

苏墙搓着手说:“三大件都得有吧?”苏母连忙点头应和:“那肯定的,再多要点布票,给翊城做几身好看的衣服。”他们的偏心如此明显,苏锦林的心像被刺了一下。

他垂眸,掩饰住眼中的讥讽,淡淡地说:“你们商量吧,我先去睡觉了,明天还要去供销社上工。”他推开卧室那扇陈旧的门,门发出“吱呀”一声响,仿佛在诉说着岁月的沧桑。

他走进卧室,将自己与外面的世界隔绝开来。

夜深了,所有人都进入了梦乡。

苏锦林却坐在窗边,借着窗外路灯的光复习。

困了的时候,他就端起一旁印着“为人民服务”的搪瓷杯,喝一口浓茶提提神。

每当他坚持不下去的时候,就看一眼这小小的房间,这房间就像一座监狱,让他感到压抑。

但一想到未来,他的眼神又坚定起来。

三日后,苏锦林正在供销社上班。

同事刘哥突然往外看了一眼,然后拍了拍苏锦林的手臂,兴奋地说:“小苏,你看窗外!”苏锦林透过窗户往外望去,只见马路旁的梧桐树下,站着一个身姿挺拔的身影。

那身影穿着军绿色的军装,容貌清秀,正是徐慕染。

刘哥催促道:“小苏,这徐慕染同志来找你,恐怕是有重要的事,你赶紧出去看看。”苏锦林攥了攥手,心脏处又传来一阵闷闷的疼痛。

他深吸一口气,缓缓走出门外,问道:“你找我有什么事?”徐慕染见到他,皱了皱眉,关切地说:“你脸色不太好啊,怎么回事?”苏锦林垂眸,轻声回答:“这两天事多,没休息好。”他白天要上班,晚上还要悄悄熬夜复习,人难免会憔悴一些。

徐慕染听了,也没再多问,只是从包里拿出一份结婚函调报告表,递给苏锦林,说:“如实填写你的资料,部队需要这份表格。”苏锦林眸子动了动,说道:“店里现在挺忙的,等我写完,会亲自送给军区政委。”徐慕染点了点头,叮嘱道:“尽快啊。”苏锦林拿着函调报告走进供销社,他拿出钢笔,看了半晌,然后在男方姓名一栏,郑重地写下——苏翊城。

下班回到家,苏锦林拉开最下面的抽屉,打算先把函调表放进去,等休息的时候再送去军区。

可一打开抽屉,他就看到了一只红檀木匣。

那木匣被擦拭得一尘不染,在灯光下散发着淡淡的光泽。

他怔怔地看了半晌,伸手往里面摸了摸,摸到了一把小小的钥匙。

他颤抖着打开匣子,却发现里面的东西都和徐慕染有关。

里面有每一年他生日时,徐慕染送来的麦乳精。

那些麦乳精包装整齐,就像她每次送来时一样,仿佛只是在完成一项任务。

还有订婚时,徐母送给自己的那块玉佩。

上辈子,他清清楚楚地记得,当时徐慕染眉眼含笑,双手郑重地捧着玉佩递给他,娇声说道:“这是我徐家祖传,只传给徐家认定的女婿。”就因为徐慕染的这句话,上一世的他在突发急病需要钱,却怎么也联系不上徐慕染时,疼得额头冷汗直下,身子蜷缩成一团。

即便如此,他宁可一晚上连吃八顿止痛药,把嘴唇咬得满嘴是血,都从未想过要卖掉这块玉佩。

可后来,有一次苏家聚会,苏翊城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玉佩,满脸羡慕地说:“慕染姐,这玉佩真好看。”徐慕染听了,眼皮都没抬一下,连问都没问过他的意见,就直接把玉佩从他脖子上摘下来,塞到了苏翊城手里。

苏锦林得知此事后,气得一晚上都没睡好。

可她却满不在乎地说:“不过是个物件而已,难道比你们的兄弟感情还重要?”苏锦林垂眸,缓缓收回思绪。

他看着桌上那些和徐慕染有关的东西,眼神冷漠,伸手将它们一股脑儿都收起来,打算丢掉。

他又拿起那块玉佩,心里想着,等会儿就把这玉佩还给徐慕染,到时她想怎么送,都跟自己没关系了。

他一打开房间门,就看见苏翊城回来了。

爸妈满脸笑意,赶紧拉着他坐在沙发上。

一家人围坐在一起,温馨又和谐。

苏母轻轻拍拍他的手,关切地说:“翊城啊,以后你要娶媳妇就娶老师和医生。

你看当兵的,一出任务就半个月不回来,我可不想你受这样的苦。”苏墙也在一旁附和:“对,爸妈给你留了一笔钱,再加上你哥他媳妇给的礼钱,绝不会让你岳母家看不起你。”这样的画面,明明苏锦林上一世已经看了几十年,可此刻心口还是像被针狠狠扎了一下,疼得厉害。

从小到大,苏翊城吃的都是最好的东西,穿的衣服堆满了衣柜,就连房间都是家里最大的。

父母总是板着脸对他说:“弟弟比你小,你要让着他。”他让了一辈子,最后连自己的妻子和孩子都让了出去……苏锦林垂着头,无声地叹了口气,悄无声息地又关上了房间门。

翌日,苏锦林打算从供销社下班时,来换班的刘哥满脸兴奋,急不可耐地将他拉到一旁。

刘哥手里扬着两张票,喜滋滋地说:“小苏,一票难求哩。

你看,这是白毛女的票。

你拿去和徐慕染同志好好增进一下感情。”苏锦林看见那熟悉的剧院印章,脑海中瞬间闪过许多年后徐慕染泛黄的日记。

日记里写着:【很可惜,看的第一场白毛女不是和真心爱着的人。】想到这里,他连忙把票推回给刘哥,诚恳地说:“刘哥,多谢你的好意。

不过您还是留着和您爱人去吧。”刘哥一脸狡黠,像看透了一切似的,笑着说:“小苏,和徐慕染同志闹矛盾了吧?可别因为赌气,错失了一个这么好的女人。”说着,刘哥不管苏锦林怎么阻拦,硬是把票塞进了他的包里,还打趣道:“等你家徐慕染发达了,以后可别忘了我。”苏锦林看着屋外,秋雨越下越大,再看看刘哥那副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样子,只好不再推迟,说道:“多谢刘哥,那我先走了。”苏锦林顶着雨回到家中时,浑身早已被淋得湿透,雨水顺着头发滴滴答答地往下落。

他一进门,就看见了坐在餐桌旁的徐慕染。

徐慕染看见他狼狈的模样,眉头轻轻蹙了蹙,问道:“怎么没带伞?”苏母没好气地剜了他一眼,埋怨道:“出门前我明明提醒过他,臭小子粗心大意的。”苏墙更是看都没看他一眼,热情地给徐慕染夹菜,笑着说:“小徐,你别管他,难得来家吃饭,多吃点。”苏锦林没反驳这两人的话,声音因为淋了雨变得有些嘶哑:“你们先吃,我去烧水洗个澡。”他刚走进厨房,徐慕染就跟了过来,手里拿着一块干毛巾,递到他面前,说道:“赶紧擦擦吧,入了秋容易感冒。”苏锦林看着她手里的毛巾,刚要伸手去接。

徐慕染又接着说:“这你弟弟让我拿的,他挺关心你的,你有时候也跟他们多交流交流。”苏锦林听出她最后一句语气里的责备,垂下眼眸,默默地收回了手,随即自嘲地一笑:“不用了,我全身都淋湿了,擦不干的。”这时,苏翊城的声音从客厅传来:“慕染姐,你别介意,我哥就是这样的性子,跟谁都亲近不起来。”等苏锦林洗完澡出来,徐慕染和苏墙、苏翊城正聊得热火朝天,欢声笑语不断。

苏墙看见他,皱了皱眉头,催促道:“磨磨蹭蹭的,赶紧去吃完把碗洗了。”苏锦林看着满桌的残羹剩饭,胃里一阵翻腾,却没有了一点胃口。

苏墙还冲徐慕染得意地说:“我们家大儿子什么都会做,和你结婚之后保证伺候好你,把家里给你收拾得妥妥帖帖。”苏锦林眼里闪过一阵讥讽,他紧紧攥紧了手,正转身准备回房间,却见苏母气势汹汹地从他房间走出来。

苏母一脸严肃,怒声质问道:“苏锦林!这上面怎么是你弟弟的名字?”苏锦林心头猛地一颤,下意识地猛地抬眸。

只见苏母手中,正拿着那张自己替苏翊城填写好的结婚函调表!

还没等苏锦林开口说话,苏母就紧紧攥住函调表,追问道:“你弟弟让你去交他的高考报名表,你该不会是没去给他交吧?”闻言,苏锦林悬着的心又落了下去。

所幸苏母没读过书,除了家里四口人的名字,别的字一个也不认识。

苏锦林朝客厅瞅了一眼,发现父亲、弟弟和妹妹三人正围在一起,热烈地讨论着高考恢复后的政策。

他放缓声音,解释道:“妈,审核员说这报名表上有错别字。

我重新给翊城填了一张。”苏母依旧警惕地盯着他,问道:“那你为啥要把这张表放到柜子里藏起来?”苏锦林苦笑一声,神色可怜巴巴地说:“妈,虽然我不能参加高考了,但也想留点东西作纪念。”苏母见他说得真诚,神色这才缓和了一些,语重心长地说:“锦林,爸妈给你安排的路,都是最适合你的路。

那些不切实际的幻想,只会害了你。”苏锦林心想,最适合他的路,就是放弃高考,一辈子依附一个女人而活吗?他咬紧牙关,将所有苦涩咽下,轻扯嘴角,说:“我知道。”苏母这才把函调表还给了他。

第二天,苏锦林去供销社上工。

他正打算把白毛女的票拿出来还给刘哥,再编个理由说自己去不了。

一打开包,却发现票不见了。

演出时间有三天,苏锦林也不着急。

他打算回家再找找。

下午供销社不忙,苏锦林提早下工,直接去了徐慕染的部队,上交结婚函调表。

刚到部队门口,他就遇见了徐慕染。

徐慕染温柔地说:“来交表吗?刚好我要一起去交结婚报告,我带你去政委办公室吧!”苏锦林一愣,还有结婚报告?他压根就不记得还有这事儿!要是徐慕染看见结婚函调表上的名字是苏翊城,那可怎么办?想到这儿,苏锦林的后背瞬间冒出了一层冷汗。

他心跳如雷,思绪一片混乱。

不知不觉,就来到了政委办公室门前。

门口的警卫员看见两人,调笑道:“慕染同志,这是带着姐夫来打报告呢?要请我们喝喜酒了。”徐慕染微微一笑,问道:“政委在吗?”警卫员回答:“领导这几天去特战营指导工作去了,你们放他桌上吧,他回来会签的。”说完,警卫员就把办公室的门打开,说:“你给我吧,我放进他办公室桌上。”苏锦林犹豫着说:“我好像填错了一个字,我还以为能给政委重新要一张表回去写。”那警卫员满不在乎地说:“没事儿,政委桌上有,姐夫就在这里填呗。”说着,他又看向徐慕染,说:“我正好有些事儿要问问慕染同志,咱俩出去说?”徐慕染也没多想,就把表交给苏锦林,叮嘱道:“那你填吧,这次仔细些。”看着那两人走出去,苏锦林长长地松了口气。

他心想,这一世连老天都在帮他。

他走进政委办公室,拿出一张新的结婚报告表。

他仔细模仿徐慕染的字迹,认真填写好她与苏翊城的资料,然后和函调表一起放在桌上,这才离开。

出门后,徐慕染说:“我等会儿还有事,就不送你了。”苏锦林心中的石头落了地,笑容都变得轻快起来,说:“没事,你去忙吧。”徐慕染看着他的笑容,愣了愣,说道:“你该多笑笑的,你笑起来好看。”苏锦林心尖一刺,两辈子加起来,徐慕染还是第一次对他说这样的话。

他没接话,摆了摆手,转身离开。

等他回到家,把包和房间翻了个底朝天,都没找到刘哥送的票。

他叹了口气,打算去剧院看看能不能买两张票还给别人。

来到剧院门口时,只见人潮涌动。

到处都是等待白毛女放映入场的人。

他正要去卖票那里询问,就被一道熟悉的声音喊住——“小苏,我就知道你肯定会来!”苏锦林听到这个声音,回头一看,发现刘哥正搂着他爱人。

刘哥笑着,又抬手指着挤在商铺门口买汽水的身影,说:“看你家徐慕染,这背影都比别人好看。”苏锦林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

他眯起眼睛,仔细辨认着人群中的身影。

这一看,他瞧见徐慕染正拿着两瓶汽水,往另一边走去。

她似乎没看到自己,脚步轻快,马尾辫随着她的步伐轻轻晃动。

刘哥微微一愣,眼睛瞪大,满脸疑惑:“她这是往哪儿走啊?”苏锦林的心脏猛地一跳,一种不安的感觉涌上心头。

他的眉头微微皱起,眼神中透露出担忧。

就在下一瞬,他看到了苏翊城的身影。

苏翊城穿着一件蓝色的中山装,双手插兜,正悠闲地走着。

苏锦林还没来得及说话,刘哥的脸色骤然一变。

他瞪大双眼,猛地一喊:“徐慕染同志,你怎么能和小叔子来看电影?”

刘哥的话音刚落,霎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齐刷刷地落在了徐慕染身上。

路人们开始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这不是徐家那个当兵的丫头吗?”一个大妈皱着眉头,满脸好奇地说道,“听说她前途好得很哩,都快升连长了。”“这事要是真的,那可是作风问题!”一个年轻人摇了摇头,一脸严肃地说,“要受部队处分的!”苏锦林见状,赶忙伸手拉住刘哥的胳膊,着急地说道:“刘哥,你误会了,不是这样……”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苏翊城打断了。

苏翊城白着脸,语气带着一丝委屈:“明明是哥哥说不想看白毛女,才把票给了我,让我和慕染姐一起去。

现在为什么又要带人来说这种话?”苏锦林一滞,这才明白票是苏翊城偷拿走的。

对于苏翊城的说辞,他并不意外。

毕竟从小到大,苏翊城陷害栽赃他的事,两只手加在一起都数不过来。

就连他和徐慕染的婚事,他也是这辈子才知道,原来是苏翊城怂恿的父母。

不久前,他复习到深夜,疲惫地揉了揉眼睛。

这时,他听见夜校回来的苏翊城和父母说起话来。

苏翊城的声音清晰地传来:“徐慕染条件不错,有哥哥先给我占着位置,也不至于让别的男人勾走。

要是考不上大学,我还能有个退路。”也是因为这句话,他才想着将函调表的名字改成苏翊城的。

这边,刘哥眼睛一横,伸手从苏翊城手中夺过票根。

他仔细看了看,惊讶地说道:“小苏,这真是我给你的那两张票,这到底怎么回事啊?”徐慕染的眸色顿时冷了下来。

她的眼神中带着一丝愤怒,质问苏锦林:“苏锦林,上一次的事是我的错,可我已经解释过了,你有必要利用翊城来报复我吗?”她顿了顿,又说道:“我行得正坐得端,我没关系,可是你弟弟的名声你也不看重?”苏锦林被这劈头盖脸的一顿指责砸得脑袋有些发懵。

他哑着嗓子,反问:“上一次的事,是什么事呢?”是半个月前,她送苏翊城去夜校,让自己在剧院门口等了她一晚?还是两个月前,他高烧不止,身为自己未婚妻的徐慕染却买了一堆给苏翊城治胃病的胃药过来?再或是半年前,她生日,他偷偷攒了很久的钱,送了她一双皮鞋,可再次看见,那双皮鞋却出现在了她战友的脚上?更久远的事,苏锦林不愿再回想了。

徐慕染也不知脑海里闪过什么,过了好久才开口:“总之,我们两个的事,不要牵扯到别人。”从上一世她就一直如此,只要牵扯到苏翊城,她就竖起浑身的尖刺,不吝于用最大的恶意揣度他。

苏锦林不想解释,只垂眸说道:“我没有,是刘哥误会了。”这时,检票员催促入场的声音响起,这场闹剧才算结束。

苏翊城一边拿回票,一边嗔怪地开口:“哥你真是的,也不早点说清楚,搞得我还以为你是故意的。”徐慕染的目光也越发幽深起来。

苏锦林扯了扯嘴角,看向苏翊城,严肃地说道:“翊城,有些话可不能乱说。”苏翊城不以为意,挑衅地看了他一眼,这才进了剧院。

刘哥不赞同地看向苏锦林,摇了摇头:“小苏,做人不能软弱成这样。”苏锦林笑着解释一句:“刘哥,我知道的,我是真的有很重要的事要去做。”和刘哥说完,苏锦林回了家,继续温书。

只有高考才是他人生中最重要的事。

这之后大半个月,他没再见到徐慕染。

每天除了上工,就是熬夜复习。

这天又复习完,他伸了个懒腰。

他看向桌面上摆放的日历,上面显示着11月30日。

距离改变他人生的高考还有10天。

合上书后,他准备去上厕所。

却在经过爸妈房间时,他听见苏母故意压低的声音:“我刚经过苏锦林房间,听到了翻书的声音,你说这臭小子不会瞒着我们参加高考吧?”苏墙怔了一瞬,问道:“真有这事?”紧接着他声音狠戾起来:“他要是真想作死,老子有的是法子治他。”  苏母一听,连忙接话,脸上满是急切:“对,绝不能让他占了翊城的名额。

这名额可是好不容易才有的,可不能被别人抢了去。”  苏锦林听着这话,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想起了前世。

那时候,他们趁着他不注意,偷偷在他的备考袋中放进了纸条。

随后,便跑去举报他高考作弊。

就因为这莫须有的罪名,他的一生都被彻底毁了。

想到这里,苏锦林的身体微微颤抖起来。

他缓缓闭了闭眼,努力压抑着内心的愤怒和痛苦。

手指不自觉地掐进掌心,尖锐的疼痛让他稍稍稳住了情绪。

距离高考还有五天的时候,苏翊城的生日到了。

一大早,徐慕染就拿着礼物上门祝贺。

她手里捧着一支精美的派克钢笔,脸上洋溢着笑容:“翊城,祝你生日快乐呀!也祝你过几天考试顺顺利利的,一定能考出好成绩。”  接着,她又补充道:“现在改革开放了,大家都有机会展现自己的才华。

其他人就该和你一样,努力奋斗。

我相信你一定会大放光彩的!”  苏墙听到这话,也跟着笑道:“我和他妈一向都很开明,最瞧不起那些说什么读书没用的人。

翊城这孩子愿意学,我们做父母的,哪怕是砸锅卖铁,也要送他去读书。”  苏锦林在一旁听着,只觉得无比讽刺。

前世,他被举报后,苏翊城堂而皇之地顶着他的名额去了北京。

从那以后,苏翊城偷走了他的所有人生。

想到这里,苏锦林放下了手中的碗,深吸一口气说道:“爸,妈,其实我也高考报了名。”  他心里想着,既然他们喜欢在徐慕染面前演一家和谐,那就让他们演个彻底吧!  

这话一出,原本热闹的氛围瞬间安静了下来。

所有人都忽然哑了声,齐刷刷地看向苏锦林。

苏锦林清晰地看见,苏墙糙黑的脸庞上,青筋抖动得厉害,显然是在极力压抑着怒火。

苏母更是直接,刚要开口,就被苏墙打断了。

苏墙连忙说道:“锦林想考就让他去试试吧。

不然这孩子心比天高,以后结婚了也不安分。”  说着,他看向徐慕染,笑着问道:“慕染,现在锦林是你的未婚夫,你说说看呢?”  徐慕染微微愣了一下,一双眼眸深不见底。

她沉默了好半晌,才缓缓出声:“锦林同志,我们出去聊聊。”  两人来到门外街道的大树下。

他们对视了半晌,徐慕染眼神复杂,开口说道:“锦林同志,你想要高考是不是为了跟我赌气呀?其实我今天也给你准备了生日礼物。”  说着,她一边从口袋里掏出一盒雪花膏,一边递了过来。

苏锦林看着那盒雪花膏,眼里的嘲讽更浓了。

同时,心脏又像是被无数钢针刺入,泛起密密麻麻的疼。

他的生日其实不在今天,而是在两天后。

但从小到大,从来没人在意过他的生日。

他总是在苏翊城生日那天,才能蹭上一口长寿面。

苏锦林没有伸手去接那盒雪花膏,只是淡淡地说:“徐慕染,今天不是我的生日,你的礼物还是给我弟弟吧。”  他心里清楚,自己不需要别人的礼物。

等到高考结束后,他会亲手送给自己一份最满意的答卷,来庆贺自己的新生。

徐慕染听了这话,有一瞬的愕然与不可置信。

从前,她都是在这一天送上生日礼物,而苏锦林每一次都会喜滋滋地从她手上接过。

如今看着苏锦林大相径庭的态度,她心中多了一丝不安。

沉思片刻,她语气莫名地说道:“我们都要结婚了,以后好好过日子就行。

你又何必什么都跟你弟弟争个高低呢。”  她又接着说:“你都要成为军属了,别总是因为小事计较。”  这句话让苏锦林觉得无比熟悉,也让他心口泛酸。

上一世,他为了徐慕染受伤,在医院里差点失去了性命。

而徐慕染却因为苏翊城一句胃疼,就跑到家里给他亲自煮粥。

他从鬼门关逃回来,生气不想见她。

她也是这样说的:“你是军属,要坚强些,不该胡乱使性子。”  此刻,苏锦林只觉得无比讽刺。

他努力压下那几乎让他喘不上气的委屈,抬眸直视着徐慕染,坚定地说:“我不是跟他争,我是跟我自己争。

你要是不同意,这婚……就不结了吧。”  徐慕染只觉得被那双眼眸震慑了心神,好半晌才回过神来。

她连忙说道:“别说这种话,你要是想考,就去考吧。”  接着又说:“考完就安心准备结婚,供销社的班也别上了。

我升连长以后工资也够养家。”  她那副笃定他考不上,以后只能依附她而活的样子,让苏锦林心里很不是滋味。

苏锦林攥紧手,喉咙艰涩地笑了笑,说道:“谢谢。”  因为徐慕染的妥协,苏家父母也只得捏着鼻子同意了。

随着高考的时间一天天临近,苏锦林也越来越防备。

他宁愿自己花钱在外面买馒头,喝自来水,也不敢吃家人送来的任何东西。

12月10日,高考当天。

苏锦林早早地就起了床,将备考袋细心检查了三遍。

准考证,身份证,钢笔……  所有的一切都是他自己准备的。

苏墙他们怕苏翊城休息不好,早就托徐慕染的关系在学校旁边开了个旅社。

最后,他骑上那辆破旧的脚踏车,用力一蹬,车轮便在12月的寒风中滚动起来。

寒风吹在脸上,如刀割一般疼,可比起两世的艰辛,这点疼又算得了什么呢?他的脑海中不断浮现过往的苦难,暗暗发誓,这一世,自己的人生一定要掌控在自己手里。

等苏锦林来到学校门口,远远就看到了父母。

父亲苏墙正拍着弟弟苏翊城的肩膀,殷切地叮嘱着:“翊城啊,考试的时候别紧张,正常发挥就行。

爸妈相信你一定能考出好成绩。”母亲也在一旁满脸慈爱地附和:“是啊,翊城,你平时学习那么好,这次肯定没问题。”苏锦林看着这一幕,心中满是苦涩。

他不明白,同样是爹妈生的,为什么待遇会如此天差地别。

或许,有些人生来就是不被爱的吧。

他自嘲地笑了笑,别开眼眸,打算绕过去。

“锦林!”苏墙突然叫住了他,“爸妈知道你对我们不让你参加高考有怨言,但我们真的是为你好。

现在外面竞争那么激烈,你就算考上了大学,以后也不一定有好出路。”苏锦林停下脚步,沉默片刻,淡淡地说:“爸,妈,我知道你们的想法。

但这是我自己的选择,我想试试。”苏墙叹了口气,说:“既然你报名了,爸妈也认了。

希望你和弟弟都能有个好成绩。”他说这话的时候,眼神中却没有多少真诚。

就在苏墙说话的时候,苏母趁苏锦林不注意,偷偷将一只放了小抄的钢笔塞进了他的备考袋中。

苏锦林余光瞥见,心中一阵刺痛。

尽管早已知道他们会这样做,但当事情真的发生时,他的心脏还是像被子弹击中一样,支离破碎。

他深吸一口气,努力压下泪意,艰难地扯唇笑了笑:“谢谢爸妈!”已经提前进门的苏翊城正在教学楼前面等着他,看见他后,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哟,哥,你还真敢来啊。

你知道有个词叫自不量力吗?就你那成绩,还想参加高考,简直是笑话。”苏锦林定定地看了他半晌,沉声道:“我只知道有句话是命运掌握在自己手里。

我不需要你看得起我,我会用实力证明自己。”这时,广播响起——【距离考试开始还有五分钟,请各位考生赶紧入场!】两人擦肩而过的瞬间,苏锦林不动声色地将那只钢笔放进了昂着头的苏翊城包里。

考试快要结束时,外面淅淅沥沥下起了雨。

雨滴打在窗户上,发出滴答滴答的声音,仿佛是时间的催促。

“叮铃铃——”铃声响起,广播传来:【考试结束——请考生停止答卷。】苏锦林交完最后一张试卷,伸了个懒腰,觉得前所未有的轻松。

他亲手一笔一笔写下了自己的人生,这是他努力的结果,也是对命运的一次抗争。

就在他刚要走出考场时,却忽然有几个穿着制服的人朝他走来。

为首的督察员严肃地说:“苏锦林同志,有人举报你高考作弊,麻烦配合我们调查!”这句话如惊雷入耳,在场的考生纷纷朝苏锦林看过来,个个神色鄙夷。

“高考恢复第一年,他胆子怎么这么大?竟然敢作弊。”“这么可耻的行为,必须取消他的成绩。”苏锦林想起了上一世,也是在这样的情况下,他被折断了脊梁,失去了所有的希望。

那透彻的寒意又传了上来,他的身体微微颤抖,但还是坚定地将包递了过去,声音仿似笼了层雾:“同志,我没有作弊。

我会配合调查,但还请一定要还我清白。”督察员接过他的包,细细翻找起来。

他们甚至还拧开了他所有的钢笔笔帽,一看告密人就说的极为详细。

苏锦林抬眸看去,围观的考生中,苏翊城正用一种得意又张狂的眼神看向自己。

他朝苏翊城轻轻一笑,那笑容中带着一丝嘲讽。

苏翊城皱了皱眉,莫名地感到心悸。

就在这时,督察员说:“这位同志没有发现携带小抄。”苏翊城瞪大了眼,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那小抄是他亲自写了藏进去的,怎么会没有呢?他下意识地冲出去,大声说道:“同志,你可要查清楚,这种事可马虎不得。

说不定是他把小抄藏到别的地方去了。”督导员不悦地看了他一眼,刚要说话,却听苏锦林轻声开口:“既然查了我,为表公平,就把在场的所有人都查一遍吧,说不定就是有人为了浑水摸鱼才举报的我。”那几人一滞,随即对视一眼,沉声道:“关门!所有人都把包放在桌上。”苏翊城心里的不安愈发浓烈,额头上冒出了冷汗。

他眼睁睁地看着督察员在众人的包中翻找,祈祷着那只钢笔不要被发现。

然而,事与愿违。

督察员从他的包里拿出了那只熟悉的钢笔,打开笔帽的瞬间,一张小抄掉落。

“啊!”苏翊城终于惊慌失措地尖叫起来,“不是我的,这是苏锦林诬陷我。

他肯定是趁我不注意的时候把钢笔放进我包里的。”为首的督导员看了一眼上面的字,又对比了一下苏翊城的试卷,一挥手,严肃地说:“字迹一样,带走调查。”旋即,他朝苏锦林行了军礼,神色略带歉意:“苏锦林同志,你是清白的,祝你金榜题名。”看着苏翊城被带走,苏锦林在冬日冷风中长长吐出一口浊气。

苏翊城,属于你的人生,我还给你了!等他走出考场时,苏翊城刺耳的哭喊尖叫声传来,苏墙苏母都在跟督导员撕扯着:“作弊的分明是苏锦林,怎么会是我们翊城,我亲自举报的我会不知道吗?”督察员用力甩开李玉娥紧紧抓着他的手,神情严肃至极,一字一顿道:“李玉娥同志,你恶意举报苏锦林同志高考作弊,这行为已经严重妨碍了高考公正。

请你不要再继续妨碍我们的工作了。”此言一出,周围顿时议论声四起。

亲生母亲居然恶意举报大儿子高考作弊,结果最后查到的却是小儿子头上。

这事儿,可真是新鲜得很呐!苏锦林强忍着心中如潮水般翻涌的苦涩,正抬脚准备离开,却被不知何时出现在面前的徐慕染拦住了去路。

徐慕染眉头紧紧拧成了一个“川”字,眼神满是质疑地看着他,大声质问道:“翊城绝对不会做出带小抄这种事,真的是你诬陷他的吗?”苏锦林那犹如琥珀般深邃的眼眸中,各种复杂的情绪如暗流般涌动,愤怒、悲伤、失望交织在一起,最后却都归于一片死寂。

他只是静静地看着徐慕染,缓缓开口道:“清者自清。

麻烦让让,我还有很重要的事要去办。”说完,他不再去看那一家三口还在上演的闹剧,脚步坚定地独自朝着公安局的方向走去。

一走进警察局,苏锦林便快速地将自己的各种证件都拿了出来。

寒风吹得他的嗓子有些喑哑,他对办事窗口的警察说道:“警察同志,我来改姓。”经历了这次的事情,苏墙和李玉娥肯定已经对他恨之入骨了。

从此以后,他大概是真的再也没有家了。

好在他之前早就拜托供销社的刘哥在外面给自己找了个小小的房子,足够他等到通知书下来。

办事窗口的警察看着苏锦林,一脸担忧,再三劝说道:“小同志,姓氏可是父母给的,你可要想清楚啊,可别因为一时赌气,做出让自己后悔一生的事。”苏锦林苍白的脸上勉强扯出一抹笑容,语气却异常坚定:“警察同志,我想清楚了,帮我改吧。”此生,他与父母之间的情分,已经彻底尽了。

警察见他如此坚决,便不再劝了,只是问道:“你想改成哪个姓?”苏锦林微微顿了顿,然后坚定地抬眸,眼中闪烁着光芒,说道:“周,周恩来总理的周。”他要追随有着宏伟志向的周恩来总理,他要为中华崛起而读书!

从公安局出来后,苏锦林径直来到了刘哥给他租好的房子里。

刘哥抱着一床厚厚的被子,气喘吁吁地走进来,说道:“锦林,那些事儿我都听说了。

你妈最后承认那钢笔是她放的,被督导组带去狠狠教训了一通。”苏锦林并没有感到意外,以苏墙和李玉娥对苏翊城那疼爱到骨子里的程度,他们肯定会不惜一切代价将事情揽到自己身上。

他垂眸,眼睫毛上泛着冰渣,轻声说道:“我知道了,这段时间麻烦你了,刘哥。”刘哥一脸心疼地看着他,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没事,你就安心等成绩下来。

有什么事就来找我。”刘哥三十来岁,家中儿子只比苏锦林小几岁,在他眼里,苏锦林就跟自己儿子差不多。

等到出门的时候,刘哥还忍不住小声嘟囔着:“虎毒还不食子呢,天底下怎么会有这么狠心的父母。”期间,苏锦林回家拿了一趟东西。

苏母一看见他,眼睛瞬间瞪得像铜铃一般,如同一头发疯的母兽般,恶狠狠地扑了上来,嘴里还骂骂咧咧:“臭小子,都怪你,心机怎么这么深……”她那尖利又肮脏的指甲瞬间在苏锦林的脖颈上划出了几道血痕。

最后,还是徐慕染眼疾手快,将苏母拦了下来。

徐慕染将苏锦林送出门,两人一路默默地走到路口。

徐慕染犹豫了一下,才缓缓开口:“那天是我说话太过分了,我不知道你妈她……”苏锦林打断了她的话,声音有些冷漠:“我不想再提这件事了。”徐慕染愣了一下,接着又急切地说道:“等过完年,我们的结婚报告就下来了。

到时候我们结婚,你搬过来,就不会再受委屈了!”“要是你想上大学,留在滨市上也行。”苏锦林嘴角微微上扬,挤出一个笑容,但眼底却比这寒冷的冬夜还要寂寥凄凉。

所有的委屈,他在前世已经尝尽了。

所以这次他没有反驳,只是静静地看着檐下长长的冰凌,轻声说道:“徐慕染,春天快要到了。”这个年,苏锦林没有回家,苏家也没有人来找他。

最后,他是被刘哥热情地拉回了家。

过完年没多久,就到了填报志愿、公布成绩的时候。

大雪封城,道路被厚厚的积雪覆盖着。

苏锦林一步一个脚印地自己走完这段艰难的路程,身边没有一个人搀扶。

直到录取志愿书下来那天,苏锦林当初在报名处说过的话也被人传了出来。

“苏家那小子有志气得很哩,当初说要上北大,所有人都当他开玩笑,没想到高考竟然是我们滨市的最高分,北大的录取通知已经下来了吧?”“苏家二儿子只考了个普通大学,你说这老苏家两口子也是好笑,有出息的反倒不珍惜,看来以后是享不了福咯……”这话自然也传到了苏墙夫妻二人耳中。

苏翊城在家里大吵大闹,满脸不服气地吼道:“都说哥哥要去北京了,凭什么啊,从小到大,他哪里比我优秀?”苏墙瞪大了眼睛,眼珠子仿佛要从眼眶里蹦出来,他怒目圆睁,扯着嗓子吼道:“他上大学?做梦!”苏母在一旁附和着,双手叉腰,尖着嗓子说道:“徐家送来的礼金我们全都花完了,都给你置办东西去了。

他苏锦林除了结婚,没有别的出路!”说着,苏墙猛地起身,脚步急促地往苏锦林住的地方冲去,那架势仿佛要把苏锦林生吞了。

那边院子里,刘哥手里紧紧握着通知书,眼睛里闪烁着欣慰的光芒,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声音带着一丝颤抖:“锦林,真的考上了呀,好,太好了!”苏锦林眼眶泛红,回握住刘哥的手,声音有些哽涩:“刘哥,谢谢你,我永远不会忘了你……”话还没说完,苏墙突然像一阵狂风般冲了进来,伸手一把抢过通知书,恶狠狠地撕了起来。

他咬牙切齿,边撕边骂:“想上北大是吧?我让你上大学,我让你去北京……”那纸张被撕得粉碎,像雪花一样纷纷扬扬地飘落。

苏母也跟了进来,站在一旁,手指着苏锦林的鼻子,大声咒骂:“我苏家没你这样的不孝子,你给我滚回家结婚,这辈子哪里也去不了。”此时,外面传来了徐慕染欣喜的呼喊声,声音清脆悦耳:“锦林,结婚报告批下来了!我们可以结婚了!”这声呼喊让苏锦林的思绪瞬间飘回了上一世。

上一世,徐慕染也是这样欣喜地奔向他。

可后来呢,自从苏翊城回来,一切都变了。

徐慕染冷漠的话语在苏锦林耳边回荡:“同一个妈生的,你怎么就和你弟弟天差地别呢?”“苏锦林,我们离婚吧,和你在一起的每分每秒都让我煎熬。”“你以为用自杀威胁我有用吗?你这样自私的人怎么舍得去死。”徐慕染冲进院子,看到眼前的局面,脸上的笑意一点一点地散去。

她眉头紧皱,满脸疑惑地说道:“苏墙叔,婶子,锦林就要跟我结婚,他想上大学,我也支持他上,你们这是要干什么?”说着,徐慕染就要靠近苏锦林。

苏锦林却突然往后退了一步,脸上挂上了淡淡的浅笑,语气平静地说:“徐慕染,恭喜你和苏翊城喜结连理。

祝你们一生幸福。”徐慕染一怔,下意识地看向手里的结婚报告。

她颤抖着双手翻开报告,呼吸瞬间一滞,眼睛瞪得大大的,满脸惊愕:“锦林,这怎么回事!我要结婚的对象不是你吗?”苏墙一把夺过结婚报告,看了一眼,顿时怒不可遏。

他瞪大了眼睛,脸涨得通红,像一头愤怒的公牛,冲进厨房拿起一把菜刀,大声吼道:“苏锦林!肯定是你搞的鬼,看老子今天不弄死你!”说完,苏墙操着菜刀,脚步踉跄地往苏锦林的方向走来。

那把菜刀在阳光下闪烁着寒光,让人不寒而栗。

眼见苏墙的刀越逼越近,刘哥着急地大声喊道:“锦林,快跑啊……”苏锦林却站在原地,眼神坚定,大声说道:“谁告诉你们,我要上北大了?”苏墙一愣,随即冷笑一声,嘴角上扬,露出一丝不屑:“你上哪里都保不住你……”话还没说完,一个军官出现在院门口。

他身姿挺拔,眼神锐利,声音浑厚有力:“周锦林同志现在已经是我国防大学的学子,身已许国,此生自有祖国保驾护航,我看谁敢动他?”

苏墙手中的刀“哐当”一声滑落,掉在地上。

他一脸错愕,嘴巴微微张开,还没来得及反应,就听见为首的军官开口说道:“苏墙同志你撕毁国家文书,已涉嫌侵犯公务罪!”话音落下,几名穿着军装的男人迅速上前,动作干脆利落地将苏墙控制住。

其中一名军人严肃地说道:“同志,请配合我们调查!”苏墙一边挣扎,一边骂骂咧咧:“同志,我真不知道那是国防大学的录取通知啊。

都是苏锦林那小畜生害的!”为首的军官伸出手,脸上带着微笑,向苏锦林介绍自己:“苏锦林同志,你好!我是国防大学招生办主任陆文庆。

今天过来是来通知你入学!”“你于高考前提交的关于中国军械的研究也已经通过了我校专家的一致认可,因此我校希望你能够慎重选择专业,不要埋没了自己的天赋。”苏锦林恭敬地伸出手,礼貌地回握,稍作沉思后,认真地说:“陆老师,我会慎重考虑的。”陆文庆狐疑地看了一眼。

正常家庭如果家里出了个国防大学的学子,此刻当是放鞭炮庆祝了!可李玉娥的眼神却充满了恨意,仿佛要把苏锦林千刀万剐;而他弟弟的眼眸里满是嫉妒,眼神中透露出一丝不甘;至于身旁未婚妻的表情更是耐人寻味。

所以陆文庆没再多做停留,严肃地说:“苏锦林同志,你父亲调查清楚我们会依法处理。”“那我们就不多打扰了,你好好和家里告个别。

明天呐,就和我们一起离开。

要是你有啥需要帮忙的,尽管跟我们说。”说话的人满脸真诚,目光温和地看着苏锦林。

苏锦林激动得眼眶都红了,他用力地点了点头,声音带着一丝颤抖:“辛苦各位了。”众人离开后,徐慕染快步上前,一把拽过苏锦林的手,眼神里满是质问:“锦林,真的是你更改了结婚报告吗?你为啥要这么做呀?”为啥?难道不跑,还要再经历一次那样的日子,平白浪费自己的一生吗?苏锦林再次开口,声音冷得像冰碴子:“徐慕染,我不想和你结婚。”这时,苏翊城也走到苏锦林面前,他的眸子通红,声音哽咽:“哥,你考上了国防大学,家里人都为你高兴。”“但是你为啥要把结婚报告上的名字改成我的呢?要是你不喜欢慕染姐,不想和她结婚,就该早点说啊。

现在都改革开放了,你真不想结婚,没人会逼你的。”徐慕染听了,攥着苏锦林手腕的力道更紧了,她急切地说:“苏锦林,你给我一个解释。”解释?苏锦林冷笑一声,说道:“徐慕染,我和你没什么好解释的。”“从此天高水阔,我和你们不会再见。”说完,苏锦林拿过自己的小包,准备离开。

在这个所谓的家里生活了十九年,到要走的时候,他才发现自己没什么能带走的。

除了两件衣服,好像他都不被允许有别的东西。

他高中毕业就在供销社工作,领的薪水基本都补贴家用了。

他看了看剩下的几人,毫不犹豫地转身就走。

身后,李玉娥破口大骂:“这不孝子!我诅咒你出门被车撞,不得好死!你对亲弟弟亲爹都能下手,出去就是祸害社会。”骂完,她又装作哭腔说:“我告诉你!徐家的礼金已经收了,你现在必须要娶!”说着,她上前一把扯住苏锦林的手:“我不会让你去上大学的!我生你养你,可不是让你去别的地方逍遥快活的!”李玉娥眉眼拧成一团,每句话都咬牙切齿,模样凶神恶煞。

苏锦林猛地甩开她的手,平静地说:“陆老师他们就在门外,你也不想和苏墙一起被抓走吧。”徐慕染呆呆地站在一旁,脑海里一直回响着那句话——“天高水阔,我们不再相见。”就在这时,门口出现了一个警卫员。

他看到苏锦林,小跑着过来,把新身份证递到苏锦林手心:“周锦林同志,你的新身份证已经办好,总算赶在你出发去长沙之前了。”周锦林接过身份证。

从此,他姓周。

他要抛开所有过往,走向新的生活。

徐慕染眼睁睁看着周锦林走出门外,上了车。

李玉娥在一旁不停地催促她:“小徐,你还不赶紧去追?再不追,你男人就要跑了。

我可告诉你,是他自己要跑的,和我们苏家没关系。

你可别想让我们归还礼金……”李玉娥的话,徐慕染一句都没听进去。

现在是1978年2月,冬雪融化,枯木冒出新芽。

她这才反应过来,苏锦林要走了。

她追到门外,正好看见周锦林关上车门,接着就听到汽车的轰鸣声。

她惊呼出声:“锦林!”靠在窗边的周锦林只是轻声对司机说:“师傅,麻烦快点。”汽车开得越快,徐慕染就追得越快,她边追边喊:“明明之前一切都好好的,你总得告诉我原因吧。”“锦林,你停下来好不好,你告诉我,是我哪里做错了……”可周锦林始终没有回头。

徐慕染从巷子口追到街道,又从街道追到市中心医院,追着追着,她终于没了力气,靠着报刊亭停了下来。

徐慕染回到院子,双目颓然地握着那张结婚报告,看着一脸欣慰的刘哥,问道:“刘哥,锦林他走之前有没有和你说什么?”刘哥看着她,目光里带着一丝不赞同:“小徐,你们这么多年的事儿,刘哥都看在眼里。”“但锦林他决定离开,肯定不是一天两天的想法。

确实是你让锦林伤透了心,你很多次都只重视苏翊城,忽略了锦林的感受。”“锦林是个闷性子,很多事他不说,但不代表他不难过。

刘哥是过来人,所以,现在刘哥也想问你一句,你到底是喜欢苏翊城还是锦林?”徐慕染愣住了,这个问题,她从来没想过。

她只知道这桩婚事是父母定的,农村大多是包办婚姻,所以她从来没想过要和别人结婚。

可她真的喜欢苏翊城吗?她迟疑了。

见她一脸犹豫,刘哥连忙起身,从一旁的柜子里小心地拿出一个精致的白瓷杯。

他动作娴熟地为她泡了杯茶,将茶杯轻轻放在她面前,耐心劝说道:“小苒啊,别因为没想清楚这些事儿,把他们两个人都给伤害了。

你看锦林,现在也如愿考上了大学,他有自己的理想等着去追,以后肯定会有更好的生活。”徐慕染眼神有些呆滞,缓缓接过瓷杯,猛地灌下一大口热茶,滚烫的茶水顺着喉咙流下,她却好似没什么感觉,失魂落魄地说:“我知道了,我会好好考虑这件事儿的。”一连几天,徐慕染的生活变得异常忙碌。

每天不是在执行任务,就是在部队里疯狂加练。

她真的是想不清楚啊。

锦林在的时候,她总觉得婚事已经板上钉钉,她和苏锦林都没了回头的路。

哦不,现在应该叫他周锦林了。

所以面对周锦林频繁的示好,她只觉得烦躁不已。

“烦死了,他怎么老是这样。”徐慕染心里嘀咕着。

但苏翊城和周锦林完全不同。

苏翊城总会温柔地和她说,女性应该独立,男女是平等的,女性也能撑起一片天。

他待人特别温和,还会缠着自己一起去看白毛女。

对徐慕染来说,他就像是枯燥生活里的一瓶调味料,能让自己感受到片刻的放松。

她从前也想过,如果这桩婚事取消,自己会不会喜欢上苏翊城。

可这个问题在她心中盘踞太久,久到她自己都模糊了答案。

她正想得心烦意乱,又觉得烦躁起来,伸手在腿上加重了绑着的沙袋,然后加快了跑步的速度。

另一边,苏翊城已经把行囊收拾得整整齐齐,准备去上学。

他考上了一所滨市的普通大学。

李玉娥站在他身边,轻声叮嘱道:“儿子,到了学校要好好读书,平时想家了就回来。”就在这时,收到消息的徐父徐母火急火燎地赶到苏家门口。

徐父一脚踹翻了苏家大门,大声吼道:“苏墙!这婚事成不了了,你们也应该把礼金归还给我们老两口吧!”

苏墙一怔,脸上露出慌乱的神情,连忙上前赔笑道:“亲家公亲家母,这礼金啊我们都给锦林了。

是这臭小子要逃婚,我估摸他拿着礼金逃跑,就是为了送自己上大学呢。”“放你的狗屁!”徐父听到这话,顿时震怒,直接骂出了粗口。

徐母也气得忍不住指着他们的鼻子,说道:“苏墙,李玉娥!你们这事做得实在过分,你别以为我们老两口在乡里就不知道你们做了些什么腌臜事!”“锦林和翊城都是你们的儿子,你们怎么能这么厚此薄彼呢?用锦林结婚的礼金来给苏翊城添彩头!这是父母该做的事吗!”李玉娥听了,赶紧拉过徐母的手,眼眶都红了,带着哭腔说:“老姐姐,你怎么能这么说呢?我和他爸含辛茹苦一把屎一把尿将他们兄弟俩拉扯长大,都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哪有厚此薄彼这一说呢?如果不是他让我伤透了心,我又怎么会做到这一步。”“你是不知道,他现在出息了,就连姓都改了。

前几天还把他爸搞到局子里受了几天罪,这不今天才放回来。”说着说着,李玉娥的眼泪就下来了,又要开始哭:“我们也是有苦说不出啊。”徐父听着这话,知道李玉娥是掐着徐母耳根子软的毛病,他赶紧打断李玉娥,不给她继续往下说的机会:“你们家的事我们管不着,也不想管。

礼金是你们说要提前给,我们出于信任这才给了你。”“休想让我们人财两空,这钱可是确确实实进了你们夫妇俩的口袋!如果你们不给,我们就去警察局告你们!”苏翊城听到这话,心头一颤。

他知道这件事不管怎么说都是徐家占理。

要是这件事闹到了警察局,自己的脸上也挂不住。

于是他挽着李玉娥的手,出来打圆场:“爸,妈。

你们就把礼金还给徐叔叔徐阿姨吧,我有没有钱都无所谓的。

哥走了,我只希望我们一家三口能够健康平安地生活在一起。”又拉扯了好长一段时间,苏父才不情不愿地把礼金如数归还。

苏翊城心里觉得憋屈极了,一个人出了门散心。

没想到在饭馆里,他遇见了同样来解闷的徐慕染。

徐慕染坐在饭馆的角落里,桌子上摆着一盘炸花生米,一盘糖醋排骨,一盘炒荷兰豆,还有一碗鸡蛋面。

苏翊城自顾自地坐在了她的对面,然后招呼服务员:“再加一碗鸡蛋面。”“慕染姐,我知道你心里肯定不好受。

哥哥走了还说要和我们断绝关系,我心里也不好受。”“慕染姐,我哥肯定也是一时赌气。

你去哄哄他说不定就好了,现在国防大学还没开学,还有可以挽回的机会,可别让自己留下遗憾。”苏翊城说得情真意切,其实内心想的却是如果周锦林跟着徐慕染回来了,他就会是苏家唯一的大学生。

他心中暗暗较劲,可不想让周锦林那样的人压过自己!徐慕染听了这话,原本低垂的脑袋猛地抬起,眼中满是急切,她紧紧抓住对方的胳膊,问道:“翊城,你说我该怎么做,他才会原谅我?”周锦林走的这两天,徐慕染心里空落落的,就好像有一块属于自己的东西突然消失了。

她仔细回想自己对周锦林的感情,很确定,自己心里有他。

苏翊城认真地看着她,说道:“你不能让自己留下遗憾。”徐慕染重重地点点头,“你说得对。”和苏翊城沟通完,她匆匆来到报刊亭。

拿起电话,声音带着一丝紧张:“政委,我想请几天假。”政委在电话那头问道:“怎么突然要请假?”徐慕染深吸一口气,说:“我想去找锦林。”

长沙,国防大学。

此时正是2月,天空灰蒙一片,阴沉沉的,让人的心情也跟着压抑起来。

还没到正式入学的时间,周锦林被安排住在学校提前安排好的宿舍里。

他坐在床边,手里拿着那张崭新的身份证,手指轻轻放在名字那一栏,一下一下地摩挲着。

他眼神坚定,喃喃自语:“重来一世,我周锦林再不要和从前一样,被妻子孩子捆绑住一生,我这辈子一定要活出个样来!”他来到百货大楼,看着那些精美的明信片,挑了一张最满意的。

拿出钢笔,略微思索后,简短写下一句:“一切都好,切勿挂念。

愿你事事顺遂,来年春花开,我们终会相逢。”他把明信片小心地放进兜里,走在路上,忽然又想起上一世的事。

他轻声说道:“上一世,我操劳了一辈子,就和徐慕染说过想来长沙城看一看。”他微微皱眉,回忆着徐慕染的话:“她总是搪塞我,说‘再等等吧’。”“等孩子长大。”“等爸妈身体好些。”到后面问得烦了,她甚至说:“你又没上过大学,你懂什么东西,看了也白看。”后来,他在她写满遗憾的日记中又看到那些话。

“【他念了很多次要来长沙,今天我和翊城一起来了。

明明知道他为了家里操劳了一辈子,但不知道为什么对他说的话我就是莫名感到烦躁。】”“【女儿吵着和我说,要我和叔叔结婚,让叔叔给她做亲爸。

我也犹豫过,但家长里短真的一团糟。

苏翊城应该是翱翔于天际的鸟,当是游于四海的鱼,他不该被这样的生活束缚住。】”“【去军校进修完回来,越发厌烦他了。

没上过大学没文化的男人可能只会吃醋吧,总为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和我吵架,如果是翊城,他肯定会理解我。】”如今,她失约的长沙城,他自己来了。

一阵寒风吹过,像刀子一样划过他的脸颊,他被刺得一痛。

他赶紧紧了紧脖子上的围巾,然后将头埋得很深。

好在国防大学的学费免费,并且每一个学年都会给学子生活补贴,他在长沙的生活倒也无忧。

他心里盘算着:“但总归有些金钱傍身,自己才能买想买的东西,攒够了钱才能去想去的地方。”陆老师曾对他说:“学校对接了一些国家项目,如果你能参加到项目中去,会获得一笔不菲的报酬。”他想起上一世,徐慕染当上营长之后,总是发愁:“中国的军械必须要进步!”所以,他对着厚重的台式电脑,一个字一个字地查资料。

一有时间就泡在军属大院的图书馆中,就是希望能帮到徐慕染。

可最后,他满心欢喜将成果呈上时,徐慕染看也没看,只冷淡地说:“别再做这种没意义的事。”但他心里清楚,那并不是没有意义的事。

正是因为那段经历,他才能够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获得各位老师的青眼。

他坚定地想:“我们迈出的每一步,都只会是助我们直登青云的台阶!”正想着,他看见一家老式书店。

他眼睛一亮,抬脚走了进去,准备挑选几本资料书。

他在书架前挑选着,手里刚拿到一本书,却听见身后有一道清越的声音响起——“锦林?”

周锦林猛然一怔,缓缓回头,看见身后站着一个穿着一身连衣裙,戴着眼镜的女人。

他一时没想起来她是谁,目光在她脸上仔细打量着。

直到看见她额前碎发下被遮住的圆弧形伤疤,才恍然大悟。

这个女人名叫沈湘婉。

他想起从前,他们住在同一条街道。

沈湘婉总爱跟在自己屁股后面跑,有时还会伸手扯自己的衣服。

他笑着说:“小时候你总爱扯我衣服。”沈湘婉有些不好意思,笑着回应:“那时候不懂事嘛。”那条巷子里的人大部分都喜欢跟在苏翊城身后跑。

因为苏翊城每天都被爸妈打扮得和王子一样,而自己每天穿着破旧的衣服,就连脚上的鞋子也是苏翊城穿过不要的。

周锦林微微苦笑,说:“小时候苏翊城可比我风光多了。”沈湘婉点点头,说:“是啊,那时候他就像个王子。”

周锦林心里清楚,自己比苏翊城年长一岁,脚自然也比苏翊城长得快些。

那一双旧鞋送到苏翊城手上没多久,他的大脚趾就会把鞋尖磨破。

要是被李玉娥发现了,那可不得了,一顿毒打是跑不了的。

所以后来啊,苏翊城走路的时候,总是喜欢把脚趾缩在鞋子里。

他走起路来的姿势怪极了,一颠一颠的。

后来,周锦林听说沈湘婉的爸爸当了高官,一家人都要搬到长沙去了。

临走前,沈湘婉那模样可奇怪了,难得地没欺负自己。

她的一双眼睛通红通红的,就像熟透的红苹果。

她跑遍了各个地方,把各个尺码的布鞋都买了个遍,然后一股脑地堆在周锦林家门口。

只留下一张纸条,上面写着:“锦林,以后要穿合适自己的鞋子。”其实啊,那些布鞋苏翊城并不喜欢。

可李玉娥呢,宁愿把布鞋拿去变卖了,然后给苏翊城买一双更贵更好的鞋子,也没给周锦林留下一双。

就因为这样,周锦林心里就有了个念头,他一定要来长沙看一看。

他多想亲口和沈湘婉说一句谢谢啊。

周锦林收回思绪,目光落在沈湘婉那双好看的眸上。

那双眼睛清澈明亮,就像一汪清泉。

他轻声说道:“好久不见,沈湘婉。”沈湘婉听罢,忽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然后,她像幼时一样,蹦蹦跳跳地走过来,轻轻拍了拍周锦林的肩膀,笑着说:“不错嘛,这么多年没见还能记得我。

看来以前的欺负没白捱。”周锦林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嘴巴张了张,却没发出声音。

沈湘婉又好奇地问道:“怎么来长沙了?”这时候,书店的老板走了过来。

这老板是个白头发老爷爷,头发白得像雪一样。

他脾气有些怪异,见周锦林手中拿着书,又在这和沈湘婉谈天说地,便觉得这是玷污了知识。

他拄着拐杖,一步一步地走过来,大声喊道:“书买不买,不买就走!”周锦林被这话一激,脸“唰”地一下就红了,就像熟透的番茄。

他赶紧说道:“不好意思啊,这本书我要了。”付完账单,沈湘婉还在门外等着呢。

她笑着说:“走吧,请你吃饭。”正好到了饭点,周锦林把新买的书小心翼翼地收在包里,然后兴奋地说:“好啊,我要选个好点的饭店好好宰你一顿。”一刻钟后,他们来到了如意饭店。

沈湘婉看着这饭店接地气的装潢,还有那和蔼的夫妻档老板,忍不住“扑哧”一笑,打趣道:“这就是你说的好点的饭店?”周锦林看着手写的菜单,眼睛亮晶晶的,点了点头,认真地说:“是啊,我觉得挺好。”沈湘婉也没再笑他,接着问道:“现在你可以告诉我了吧,你怎么来长沙了?你不会是特意来找我的吧?”周锦林头也没抬,眼睛专注地盯着菜单,说道:“我考上了长沙的大学。”沈湘婉一听,眼睛瞬间瞪大了,语气里满是惊喜:“你是说你这几年都会在长沙?哪所大学啊?你学的什么专业?学校在哪?”周锦林放下菜单,正准备回答她,就听见身后有人喊他:“锦林,我是来和你道歉的。”他连忙转身回头,只见徐慕染风尘仆仆地提着行装站在饭店门口。

她的头发有些凌乱,脸上带着疲惫。

周锦林一脸错愕,心里想着:徐慕染怎么追到长沙来了?沈湘婉见状,好奇地问周锦林:“锦林,这位是?”“你好,我是锦林的未婚妻。”“我不认识他。”周锦林和徐慕染的声音同时响起。

徐慕染听到这话,心里有点闷闷的,就像有一块石头压在胸口。

她猜想或许锦林现在还在气头上。

她赶紧把精心准备的礼品袋递过去,讨好地说:“我知道你还在生我的气,但是现在我已经深刻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

我特意从滨市来到长沙,还给你买了礼物,就是希望你能原谅我。”周锦林只觉得可笑极了,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丝嘲讽的笑。

事到如今,徐慕染还以为自己是在生她的气。

周锦林看着饭店里的人越来越多,吵吵嚷嚷的。

而这种夫妻档小饭店又没有包厢,自己可不愿成为别人饭前饭后的谈资。

于是,他伸手拉起沈湘婉起身,抱歉地说:“抱歉,我还有些事情需要处理。

等我下次再请你吃饭。”沈湘婉跟着起身,热情地说:“我妈开的咖啡厅就在附近,如果两位不介意的话就去那聊怎么样?”屋外寒风刺骨,风像刀子一样刮在脸上。

咖啡厅的确是最好的选择。

咖啡厅。

包厢里。

沈湘婉给徐慕染上了一杯美式咖啡,咖啡的香气在空气中弥漫开来。

她又怕锦林喝不习惯,所以特意亲自调配了一杯改良过的卡布奇诺。

她小心翼翼地端着咖啡,轻轻放在桌上,然后识相地退到了一旁。

周锦林见四下无人,这才开口:“徐慕染,你从哪来回哪去。

我最后告诉你一遍,我没有生你的气……”话还没说完,徐慕染腾地起身,她的眼神有些慌乱。

她一手抱住周锦林,然后垫脚覆上了他的唇。

周锦林一惊,脸上满是愤怒,他不留余力地甩了她一巴掌,大声喝道:“徐慕染,你别太过分!”徐慕染被这巴掌打懵了,她呆呆地看向周锦林,只觉眼前的这个人好陌生。

不知为何,从高考前夕开始,她就隐隐约约觉得周锦林好像变了一个人。

那种变化,就像平静湖面下涌动的暗流,让她的心也跟着不安起来。

这天,她焦急地看着周锦林,拉着他的手,满眼恳切地说:“锦林,你告诉我,我到底哪里做错了?你在长沙无亲无故的,要是以后受了委屈可怎么办啊?你听我的,跟我回去好不好?志愿补录还没结束呢,你可以选个滨市的大学。

读书和跟我结婚这两者并不冲突呀。”周锦林听着她的话,手不自觉地摩挲着发烫的手心,声音低沉而决绝:“徐慕染,我们之间结束了。

我不想和你结婚,不是生你的气,而是现在看你一眼我都觉得恶心。”这句话,如同一把锋利的刀,直直地刺进徐慕染的心里。

曾经,她也对周锦林说过同样的话。

那时她逼着自己离婚,满脸厌恶地说:“苏锦林,我多看你一眼都觉得恶心。”现在,同样的话,周锦林又还给了她。

他想着,以后就互不相见吧。

徐慕染被这话堵在喉间,一瞬间,眼眶就红了。

但她那强烈的自尊心还是迫使她转身离开,强忍着泪水,故作坚强地说:“恶心?好,我走。”她顿了顿,又回头说道:“周锦林,我可以容忍你的脾气,但你也要懂得适可而止。”她离开后,包厢里瞬间安静下来,安静得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周锦林装作什么都没发生,低下头,轻轻喝了一口咖啡。

咖啡入口,是苦涩的,也是酸涩的,可就像哭过之后的回甘,竟又有一丝清甜。

半个月后,周锦林全身心地埋在研究里。

偶尔,他也会和沈湘婉一起约个饭,聊聊天。

另一边,在滨市。

李玉娥小心翼翼地端着热气腾腾的饭,走进苏翊城的房间。

她满脸担忧,轻声说道:“翊城,你都两天没吃饭了,吃点吧。”苏墙也跟在后面,满脸焦急地劝道:“就是啊,学校里的风言风语都会过去的。

你好不容易考上大学,可不能因为这些人毁了自己的一生啊。”苏翊城听了,顿时火冒三丈,他发脾气地砸了房间里的台灯,怒吼道:“滚,都给我滚。

要不是你们,学校里的人怎么会孤立我?现在人人都嘲笑我有一对恶毒偏心的爹妈!”他深吸一口气,又大声说道:“我昨天已经去办退学了!这书我不念了!”

李玉娥一听这话,眼泪瞬间就下来了,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说:“翊城啊,你可不能糊涂啊!这好不容易考上大学,你退学了不是让别人笑话吗?”苏墙一听,气不打一处来。

这么多年,家里都围绕着苏翊城一个人转,他自己还因为苏翊城去蹲了几天派出所。

他毫不犹豫地甩了苏翊城一个巴掌,朝他怒吼:“苏翊城!你说不上就不上了,你知道我跟你妈为了你能考上大学做了多少努力吗?我们舍不得吃舍不得穿,就是希望你能过得好点。”他越说越激动,声音都有些颤抖:“我们现在一把年纪了,我还在给人跑车,你妈冬天还要出去给别人擦皮鞋,这不都是为了你吗?你这白眼狼,为了这点小事就退学了,你让我和你妈怎么办?你这不是在跟我闹吗?”李玉娥见状,赶忙拉住苏墙,着急地说:“强啊,翊城肯定也很难过,你就少说点吧。”苏翊城捂住通红的脸,一句话也没说,直接跑了出去。

苏墙要追上去,李玉娥却拦住他,轻声说:“让孩子自己静静吧,我们出面和学校沟通一下,肯定还有转圜的余地。”苏翊城跑了出去,路过巷子口的包子铺时,就听见几个人围在一起讨论。

一个人说:“听说了吗?这苏家大儿子本来是要娶徐慕染的,这丧良心的父母把人礼金都挪给小儿子置办东西,听说还撕了大儿子的录取通知书,这不,大儿子才跑了。”苏翊城一听,又是议论自己家那点破事的,他捂住脸,正准备走。

这时,又听见一名妇人放下正在嚼的包子,感慨地说:“唉,可惜了。

徐慕染听说在行动中表现得很出色,被首长夸了,现在人可是被调到特战营去了。

特战营那都是很厉害的人物,听说好多大官都是从特战营出来的,以后前途不可限量。”苏翊城听了这话,心里一动,转身就去特战营找徐慕染。

到了特战营,他询问警卫员,警卫员却告诉他:“徐慕染去军校特训了。”他还想再问,警卫员一脸严肃地说:“这是机密!”他这一问就是两年,徐慕染都没有回来。

1979年,苏翊城又参加了一次高考,他想着考去外地的大学。

可考试时,他没能发挥好。

现如今,1980年,苏墙又劝他:“翊城啊,之前退学的事爸妈不怪你。

今年要不要认真备考一次,我相信我的儿子一定能考上大学的。”苏翊城却已经没了高考的想法,他淡淡地说:“我不考试也会有出息。”他心里清楚,这些年徐慕染的目光都停留在他的身上,从前他只是装不懂。

如今他要好好利用徐慕染对自己的感情!1880年,秋。

周锦林已经连续熬了好几个通宵,双眼布满了血丝,脸上也带着掩饰不住的疲惫。

他好不容易才把设计稿赶出来,拖着沉重的步伐从研究室走出来。

他心里只想着赶紧回寝室补个觉,好好睡上一觉来缓解这几日的劳累。

就在这时,树后突然钻出了个人影,是沈湘婉。

她脸上带着温柔的笑容,手里小心翼翼地提着热气腾腾的豆浆和刚炸出来的油条。

她快步走到周锦林面前,关切地说道:“锦林,再累也要吃早餐啊!”周锦林闻到那油条的香味,肚子也适时地叫了几声。

他连忙接过,狠狠咬了一口,含糊不清地说:“哇,太香了,就想着这一口。”那酥脆的油条在口中散开,香味瞬间弥漫开来。

沈湘婉看着他这副馋猫的模样,忍不住笑了。

她从衣服口袋里拿出干净的帕子,轻轻地给他擦拭了嘴角,轻声说道:“馋猫。”周锦林一怔,像是被这突如其来的亲密举动吓到了,不自觉地往后退了一步。

沈湘婉似乎没有在意他的反应,又鼓起勇气说道:“锦林,上次我和你说的结婚的事考虑得怎么样了?”周锦林没有说话,只是仰头看了看天,天空中飘着几朵淡淡的白云,可他的心思却不知道飘到了哪里。

一年半后,滨市。

1981年,冬。

徐慕染刚下火车,就远远看见了徐父的轿车。

那轿车在人群中显得格外显眼,车身被擦得锃亮。

她正要走过去,却被苏翊城拦住了。

苏翊城脸上挂着讨好的笑容,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徐慕染,说道:“慕染姐,几年不见,没想到你这么漂亮了。”徐慕染垂下眸,看着身前熟悉的人,被冻得红了耳根。

她伸出手,轻轻地扯下自己脖子上的围巾,温柔地给他戴上,说:“翊城,好久不见。”她看到苏翊城冻得通红的脸和耳朵,心里有些不忍,便拉着他一起上了车,说道:“我先送你回去吧,今天家里还有事,就不陪你了。”苏翊城看着徐慕染刻意疏离的态度,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从前,无论徐慕染再忙,只要自己开口,她都会想方设法给自己留出时间来。

可如今,她却如此冷淡。

他上车后,乖巧地喊了一声:“徐叔叔,徐阿姨。”声音清脆又礼貌。

徐母觉得苏翊城不过是有对丧良心的父母,但他本性还是不坏的,所以对他也还算和颜悦色。

她笑着说:“翊城,今天我们家里来了客人。

慕染实在抽不开身,明天再邀请你来家里吃饭啊。”苏翊城笑了一瞬,眼神中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执着,说道:“我知道的,自从慕染姐走了以后,我就每天去邮递局给她送信,每天都在数着日子过,就盼着慕染姐能回来,几年都等了,也不差这一两天了。”徐慕染自然也听懂了苏翊城语气里的暗示。

她轻咳了声,严肃地说:“翊城,以后别来找我了,影响不好。

有啥事你就直接找我爸妈,他们会帮你的。”苏翊城早就知道徐慕染升为特战营的营长了,他怎么可能轻易放过徐慕染。

此刻,他的眼睛变得猩红,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哽咽着说:“慕染姐,你是不是嫌弃我烦了……”徐慕染看到他这副模样,心里有些不忍,语气也软了下来:“我已经收到了调令,过完年我就要去南方上任了。

很多事找我父母解决可能更为直接。”听完这话,苏翊城心里一颤。

南方?不会是长沙吧。

他刚想再往下追问,但是徐慕染没有给他追问的机会。

等到苏翊城不情不愿下了车,徐母直接点破:“慕染,妈能看出来,这翊城对你心思可不简单,你现在年纪也不小了,也该放下过去好好考虑自己的未来了。”徐慕染手中拿着今天的新报纸,漫不经心地说:“我只是把翊城当弟弟。”临近过年,大街小巷都充满了浓浓的年味。

孩童们在巷子口嬉笑玩耍,时不时有噼里啪啦的炮仗声响起。

贩卖糖画的小贩走街串巷,大声叫卖着:“卖糖画咯,好看又好吃的糖画!”家家户户都挂起了红灯笼,贴上了新春对联,一片喜庆的景象。

年夜时,徐母在厨房里忙碌着包起了饺子。

她熟练地拿起一张饺子皮,放上猪肉和白菜混合的馅料,然后捏出好看的褶子。

那猪肉和着白菜,散发着浓烈的肉香。

徐父就在旁边的水池边洗着菜,嘴里还哼着小曲。

客厅里摆着彩色电视,正在播放着新春晚会,欢声笑语回荡在屋子里。

这个年很快就过去了,徐慕染只简单收拾了行囊就去往南方任职。

到长沙已经快到中午,街道上的雪还没有化去。

徐慕染踩在雪地上,脚下发出沙沙的声响。

警卫员跟在她身后,手里提着她的行囊。

她围绕着这长沙城看了又看,眼神中带着一丝怀念。

周锦林十七岁那年,她按照惯例送了他一袋麦乳精。

当时她笑着问他:“锦林,你有什么心愿呀?”他说:“我的心愿是能去长沙看看。”如今她来了,他还记得吗?这几年,徐慕染只能通过高强度的训练来麻痹自己。

她的日记本密密麻麻写满了自己道不清的遗憾。

【如果我能早点认清自己的心意,锦林是不是就不会离开了?】【为什么人总是这样,等到离开了才会珍惜。

我之前不是巴不得和他婚事解除吗?为什么现在我觉得很难过?】正这样想着,她路过一家蛋糕店。

她从前曾郑重地答应过周锦林,等他十八岁生日的时候,一定会送他一个精美的生日蛋糕。

那时候,周锦林眼中闪烁着期待的光芒,而她也在心底暗暗发誓,一定要让那个生日变得无比难忘。

然而,命运似乎总爱捉弄人。

周锦林生日那天,她却因为一些琐事,将这个重要的承诺忘得一干二净。

等她回过神来,满心愧疚的她鬼使神差地走进了一家蛋糕店。

她的眼神在橱窗里扫视着,很快便锁定了一款做得极为精美的蛋糕。

她的嘴角微微上扬,心想:这个款式,锦林应该会喜欢吧。

她快步走到老板面前,轻声说道:“老板,麻烦给我拿这款蛋糕。”老板却不好意思地讪讪一笑,带着几分歉意说道:“不好意思啊,这个蛋糕早就被人预订了。”就在这时,一道熟悉的清冽声音如惊雷般在她耳边炸响:“老板,我女儿周岁宴的蛋糕做好了吗?”她猛地转身抬头,原本挂在唇角的笑容瞬间僵住。

竟是她日夜念念不忘的周锦林!她一时错愕,呆立在原地。

从前,她一直以为周锦林只是在和自己赌气,等气消了,他就会回到自己身边。

她一等就是三年,无数个日夜,她都在盼望着周锦林的来信。

她甚至好几次主动给周锦林去信,可那些信件就像石沉大海,没有一点回音。

直到此刻,看到周锦林出现在自己面前,还口口声声说要给女儿拿周岁宴的蛋糕,徐慕染猛然一怔。

她只能暗暗攥紧手心,竭力让自己保持平静,声音有些颤抖地问道:“你……结婚了?”周锦林倒是大大方方地走过来,从老板手中接过蛋糕,礼貌地谢过老板后,才淡淡地回答了她的问题:“徐小姐,我不认为我们现在的关系能够聊及个人隐私。”这疏离的语气让徐慕染心里一紧,她愣了一下,轻声说道:“好,那就不聊这个。”周锦林将蛋糕挂在自行车左侧的把手上,然后推着自行车,随口问道:“你怎么来长沙了?”“工作调动,这几年都会留在长沙。

你呢?大学也毕业了,以后准备留在长沙生活吗?”徐慕染跟在他的身后,小心翼翼地问道。

周锦林轻点了点头,语气平淡地说:“是啊,我在长沙生活得很好。

倒是你,拿着行李不先去安顿吗?”徐慕染攥紧手里的行囊,固执地看向他,眼神中带着一丝期待:“这么多年没见,就算做不成夫妻也该是朋友吧,你就不打算请我吃顿饭。”周锦林抬起手腕,看了看手表上的时间,有些为难地说:“我时间比较紧,还要赶着回去给我孩子过生日。

如果徐小姐不介意,那我就请你吃碗粉如何?”徐慕染笑了笑,眼中闪过一丝落寞,但还是说道:“早听说长沙的粉好吃,上次来得急,走得也急。

还没来得及吃。”周锦林将自行车停在刘记粉馆外,然后提着蛋糕走了进去。

他转过身,对徐慕染说:“你看看你想吃什么粉?这家是码子最多的。”徐慕染看着粉馆墙上挂着的红色菜单,犹豫了一下,说:“那我要一碗红烧牛肉的吧,谢谢。”老板听了这话,便知道徐慕染来自外地。

她热情又耐心地解释说:“咱家店的粉有汤的干拌的,你要什么的?”“汤的,谢谢。”徐慕染轻声回答道。

说完,徐慕染就坐在座位上,看向周锦林,轻声问道:“你不吃吗?”周锦林顿了一瞬,语气平静地说:“我还得回去给我家孩子做饭,就不在外面吃了。”他三句话里有两句都在说他的孩子,徐慕染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她暗自想着,他居然已经结婚了?他的妻子会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呢?会对他好吗?徐慕染自私地不想让周锦林回家,她不知道这次分别之后下次再见到他是什么时候,也不知道下次能以什么借口再去找他。

她有太多的问题想问,比如这几年他一个人在长沙过得好吗?又比如那个女人多少岁在哪工作性格怎么样?还有他这几年真的将她忘得彻底吗?忘记了她们之间所有的过往吗?可当她看着周锦林那双淡漠的眸子时,到了嘴边的话却又咽了回去,一句话也问不出。

这时,老板将粉端上,不忘嘱咐道:“调料台上有很多小菜,有需要的话自己加咯。”徐慕染沉默着拿过筷子,周锦林拿着那个蛋糕,淡淡地说:“钱我付过了,你吃完就早些回去吧。”说完这句话,周锦林径直离开。

留下徐慕染坐在那里,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老板笑着说:“小姑娘,你是不是也喜欢咱们周老师?周老师可受欢迎了呢。”徐慕染从钱包里掏出几张钱,递到老板面前,说道:“老板,你多跟我说说周老师呗。”老板看到那钱,眼睛顿时亮了起来。

她双手在围裙上擦了擦,然后坐到了徐慕染的对面,朝正在煮粉的丈夫喊道:“孩她爸,照顾着生意,我和这位小姑娘聊聊。”……周锦林回到家,刚打开房门,只见一条摇着尾巴的小狗朝自己扑腾来。

他小心翼翼地放下手中精致的蛋糕,动作轻柔。

而后缓缓蹲下身来,伸出手,轻轻地摸了摸它柔软的毛发,满脸宠溺地说道:“肉肉,一周岁啦,生日快乐喔。”这只可爱的狗狗,是他大学毕业的时候,沈湘婉担心他一个人住不安全,特意送给他的。

这一年的时光里,他早已经把肉肉当成了自己的家人。

这时,房门传来一阵有节奏的叩响。

他站起身,几步走到门前,打开了房门。

只见沈湘婉站在门口,手里提着几个打包盒,脸上洋溢着笑容:“今天是咱女儿的生日,我买了些菜,咱们好好庆祝一下。”周锦林定睛一看,看到她手中的菜,眼睛亮了亮。

有辣椒炒肉,那红亮的辣椒和鲜嫩的肉片搭配在一起;香辣大虾,红彤彤的外壳看着就很诱人;红枣肉丸汤,散发着浓郁的香气;还有糖醋排骨,色泽红亮。

这些可都是自己爱吃的菜呀。

他没好气地看了沈湘婉一眼,佯装生气道:“今天是我的生日还是肉肉的生日?”沈湘婉笑了笑,又从另一只袋子里拿出一块煮熟的鸡胸肉,晃了晃:“那我肯定忘不了我们女儿啊,我给它也准备了吃的。

那你呢?这蛋糕肉肉也吃不了啊?”两人相视一笑,那笑容里满是默契。

周锦林接过她手中的鸡胸肉,快步跑到厨房,把鸡胸肉仔细地切分好,放在肉肉的碗里。

然后他走到水池边,认真地洗了手,这才慢悠悠地坐到餐桌前。

沈湘婉坐下来,皱着眉头说道:“我跟你说,我爸妈这几天又催我结婚,催得老烦人了。”沈湘婉前几年就和周锦林提起过结婚的事。

当时她有些羞涩地说:“反正你也没结婚,不如我们凑合一下。”可周锦林却认真地回答:“近几年没有结婚的打算,我想把精力放在学业上。”沈湘婉虽然知道他这是婉拒,但心里还是抱有一丝幻想。

现在他已经毕业,工作也稳定了,总该考虑考虑自己的终身大事了吧。

周锦林笑着拍了拍她的肩膀,热情地说:“咱们学校里有好几个留洋回来的老师,我觉得都挺不错的。

要不要给你攒个局,你认识认识?”沈湘婉无语地白了他一眼,心里想着他明明知道自己要说什么。

忽然,屋外狂风呼啸,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地打在窗户上。

沈湘婉叹息了一声,无奈地说:“下这么大的雨,我恐怕是回不去了,只能在你家留宿了。”周锦林捻起一块糖醋排骨,放入口中,嚼了嚼,说道:“是呢,你家这么远,确实回不去。”两人正聊得开心,周锦林家的门再次被叩响。

周锦林心里想着可能是林泽,林泽是留洋回来的学术迷,每次一有问题,不管不顾,半夜都要敲响他家的门,来和他探讨。

他一边起身,一边碎碎念道:“这林泽可真会挑时候,专挑我们吃饭的时候来。”他打开门的一瞬间,周锦林的瞳孔猛地一震。

站在门口的,正是多年未见的苏翊城。

一见到他,苏翊城的眼眶立刻红了,他浑身都被雨水淋透了,雨水顺着头发滴落在地上,模样十分狼狈。

他哽咽着说:“哥,我好想你……你这么多年过得好吗?”沈湘婉错愕地看向门口那个淋透的男人。

周锦林这么多年一个人在长沙,从来没有提起过父母和家人,所以沈湘婉也从来没有开口问过。

她正要起身打招呼,就看见周锦林怒目圆睁,大声吼道:“别叫我哥,我和你没关系!从哪来回哪去,别来打扰我的生活!”说完,他猛地摔上了门。

周锦林离开苏家的那一刻,就已经下定决心,不会再和苏家的任何人有任何关联。

房间门外,时不时传来苏翊城的啜泣声。

“哥,爸妈已经知道错了,爸这几年身体越来越不好了,他很想见你最后一面,你不要这么绝情好不好……”“哥,我们都很想你,都很关心你。

求你了,跟我回去见他最后一面,医生说他最多只有一个月了……”周锦林坐在餐桌前,继续拿起筷子,装作不在意地说:“别看,继续吃。”沈湘婉也装作没听到,夹起一块糖醋排骨,说道:“这糖醋排骨做得倒是不错。”周锦林吃着吃着,这么多年积攒在心里的委屈再也忍不住了。

泪水不知不觉地流了下来,和着饭一起,发了涩。

沈湘婉看到周锦林流泪,一下子慌了神。

她连忙拿起帕子,递给周锦林,然后起身站在他的身边,手足无措,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

周锦林忽然猛地抬头,看着沈湘婉,问道:“你不应该劝我回去看看爸爸,把苏翊城放进来吗?”这么多年,周锦林一直以为沈湘婉会开口问,问他为什么改了姓氏,问他这么多年为什么不回家,问他为什么执意留在长沙。

可让他出乎意料的是,沈湘婉从来没有问过。

沈湘婉垂下眼帘,轻声说:“你要是想告诉我,肯定会说。

你要是不想说,我问也没用。”“再说了,我知道你肯定是有原因的。

你做你想做的就好了,我永远会陪在你身边。”听完这话,周锦林的心口又是一涩。

在长沙这座城市生活的这几年,他收到的来信着实不少。

信件大多来自亲戚们,信里的内容,不是指责他绝情,就是说他不孝。

那些话语,像尖锐的针,每一句都刺痛着他的心。

后来,亲戚们见他丝毫不动摇,就放软了语气来劝他。

“这件事啊,确实是你爸妈做得不对。”亲戚在信里苦口婆心地说着,“但他们总归是生你养你的人啊。

亲人之间哪有隔夜仇呢?他们现在也知道错了,你爸也付出了代价。

这事儿啊,也该让它过去了。

你总不能一辈子都在外面不回去吧?”他每次看到这样的信件,心里就莫名地烦躁。

那些文字,仿佛是一团乱麻,越看越让他心烦意乱。

到后来,他索性不再看这些信了。

他专门告知了邮递员,只要是来自滨市的信件,就不用给他送了。

门外,苏翊城的敲门声越来越响,一下又一下,仿佛敲在了周锦林的心上。

周锦林只觉得心里烦躁到了极点,他抬手擦过脸上的泪痕,猛地打开门,怒声道:“苏翊城,我最后和你说一次,这里可不是滨市。

这栋楼里还住着其他人呢!你再不走,等下有人报警说你扰民,带走你的可就是警察了!”苏翊城见他说得如此认真,赶紧压低了声音,带着一丝哀求说道:“哥,爸爸真的时日不多了。

回不回去见他最后一面,你自己好好考虑清楚啊。”说完,苏翊城垂着头,脚步沉重地离开了。

苏翊城离开后,径直来到了报刊亭。

他借了电话,拨通了徐慕染的号码。

电话一接通,他就可怜巴巴地说道:“慕染姐,我在我哥这儿呢。

哥还是不愿意原谅我。

这么晚了,我在这个城市一个亲人都没有,我好害怕……”电话这头,徐慕染隐隐约约还能听见暴雨的声音和惊雷声。

她心里一紧,连忙问道:“你现在在哪个位置?你别害怕,我马上来接你。”……屋外,雷鸣声越来越大,仿佛要把整个世界都撕裂。

周锦林吃完饭,默默地收拾着打包盒。

然后,他打开电视,把声音调得很大,试图用电视的声音盖住那嘈杂的雨声。

沈湘婉看到他紧皱的眉头,就知道他心里还是有些担忧。

毕竟,苏翊城一个人来到这个陌生的城市,无亲无故的。

而且这么晚了,宾馆也不一定安全。

于是,她主动说道:“这么多年过去了,也不知道苏翊城还认不认识我。

他大老远来到长沙,我怎么也得尽尽地主之谊。

今天先给他找个住处,明天再把他送回去。”周锦林听到这话,没好气地回道:“那是你的事,别故意在我耳边念叨。”不过,最后周锦林还是决定和沈湘婉一起下楼。

这倒不是因为别的,一是他想和苏翊城把事情说清楚,告诉苏翊城苏墙的生死和他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苏翊城不应该再拿这些事来骚扰他;二是他也不想苏翊城在这儿出什么意外,不然李玉娥和苏墙又得跑来闹,毁了他这难得的清静生活。

周锦林手里紧紧握着一把雨伞,沈湘婉跟在他的身后。

可刚走到门口,他们就看见苏翊城蹲在那里,浑身冻得瑟瑟发抖,牙齿也在不停地打颤。

忽然,一辆车停在了门口。

一个穿着军装的女人从车上下来,快步走到苏翊城面前。

她温柔地将伞举在苏翊城的头顶,又把自己手上的大衣脱下来,轻轻地披在他的身上。

周锦林看到这一幕,立刻转过身,对沈湘婉说:“我们走吧。”沈湘婉记性很好,看到那个女人的那一刻,她就认出来了。

几年前,这个女人也曾经出现在周锦林的身边。

她顿了一下,跟在周锦林身边,好奇地问道:“这女人是谁啊?你跟我说说呗。”周锦林瞪了她一眼,没好气地说:“刚刚不是还说对这些事情不感兴趣吗?怎么,现在又开始问了?”沈湘婉努了努嘴,嘟囔道:“就问问而已嘛,你要是不想说,有权保持沉默。”周锦林没再说话,径直回了房间。

楼下,徐慕染将苏翊城扶到车上。

她关切地问道:“你来长沙怎么也不提前说一声啊?”苏翊城抖着身子,带着哭腔说道:“爸爸身体不好,医生说他没多少日子了。

之前爸妈和我哥因为高考的事情闹得不可开交。

哥哥走后,爸妈一直觉得很后悔,也很自责。

爸爸说在走之前很想见哥哥最后一面。

家里给哥寄了那么多信,可从来都没有回应,这才让我来了长沙,想把哥哥带回去。”徐慕染轻轻点了点头,又问道:“你和锦林好好说了吗?他还是不愿意回去吗?”说到这儿,苏翊城哭得更加难过了,眼泪止不住地流下来:“因为哥哥的事,我上大学的时候受了不少白眼。

很多人都欺负我,孤立我。

我实在没办法承受那些流言蜚语,这才退了学。

而且那时我也只是个孩子,爸妈怎么对哥哥,我根本没办法控制啊。

可哥哥好像把怒气全部都转移到我身上了。”“我真的也很难过,我知道是家里愧对了他。

可爸爸的日子真的不多了,他最后的愿望就是能见到我哥一面,所以我才来了长沙。”徐慕染轻柔地递过一方帕子,眼中满是关切,轻声安慰他:“没事的,锦林也不是那种不近人情的人。

之前的事,确实是伤透了他的心。

不过呢,事情总会有解决的办法。

你今天淋了雨,还受了寒,这几天就先住在军属大院吧。

我住的那套房子是三室的,还有一个空房间呢。”苏翊城微微低下头,唇角勾起一抹苦涩的笑,说道:“谢谢慕染姐,如果不是你,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外面下着这么大的雨,我在哥哥家门口求他开门,可他呀,巴不得我去死,连看我一眼都不愿意。”他小心翼翼地抬眼,看了徐慕染一眼,又接着说道:“哥哥家里还有一个女人,他们一起吃饭呢。

想来哥哥应该是结婚了,也不需要我们这些只会给他拖后腿的家人了。”徐慕染静静地听着,没有再接话。

回到军属大院后,徐慕染走进厨房,给苏翊城煮了一碗热气腾腾的姜汤。

之后,她才回房去休息。

第二天,徐慕染刚到部队,就被政委叫住了。

政委一脸严肃地说:“徐慕染同志,跟我来办公室。”到了办公室,政委一脸认真地说:“有一件事需要你去配合一下。

你也知道,咱们这批军械还有进步的空间。

所以国防大学那边派了一批专家来,就是研究怎么把我们这批军械的性能升级一下。

而他们需要最真实的使用数据。

这件事就交给你去跟进了。”说着,政委就要把手中的资料递给她。

徐慕染皱了皱眉头,不太想接这个任务,说道:“政委,不是我矫情不愿意接。

但是我们特战营任务确实比较重,我实在是抽不出时间来。”说话的时候,她垂眸瞥见资料上国防大学专家的名字,赫然是周锦林。

她的眼神瞬间亮了起来,连忙改了口:“但是正因我们特战营是接触新老军械最多的人,使用数据肯定也才最真实,所以交给我们最适合不过。

放心吧,政委,这个任务我一定漂漂亮亮地完成!”政委指着她,笑着说:“这样想就对了,对每一项任务都不能松懈。

而且这国防大学的周锦林周老师,可是国防大学有史以来最年轻的教授。

听说他四年时间本硕都读完了,比那些留洋回来的专业知识涉猎还要广呢。”

政委说着,又笑眯眯地说:“听说这周老师也是从滨市来的,你们都是老乡。

你现在也老大不小了,你妈的催婚电话都打到我这来了。

我可听说这周老师也还单着呢,如果你能够和他发展发展,那就更好了。”徐慕染挠了挠头,笑着说:“好的,政委,我明白了,我这就去做。”等到周锦林一行人赶到特战营的时候,已经快到中午了。

特战营门口,整整齐齐罗列了两排士兵,他们身姿挺拔,眼神坚定,齐声高呼欢迎周锦林。

周锦林被这排场弄得一惊,脸上露出些许惊讶的神情。

但是身旁的林泽却处变不惊,他身姿笔挺,主动和士兵们敬了个军礼,然后快步走向徐慕染,微笑着和她打招呼:“你好,营长同志!我是林泽,是这个项目的负责人之一。”“希望这次能够合作愉快。”周锦林见到她并不意外,他的表情很平静,心里早就放下了,现在对他而言,不过就只是工作关系而已。

周锦林也敬了个军礼,正想和徐慕染沟通一下接下来的工作,就听见林泽说:“徐营长,你看这都到中午了,不如咱们先吃顿饭?”徐慕染脸上洋溢着热情的笑容,说道:“当然,知道各位专家要来,早就准备好了。”周锦林摆了摆手,说:“我早餐吃得晚,还不饿,先带我去看看军械吧。”林泽看着他,打趣道:“亏你之前还笑我是个工作迷,这不看到军械路都走不动了,饭也不吃了。”周锦林笑着推着林泽往前,说道:“林老师,你饿了就多吃点,等下工作的时候多费些力。”徐慕染见状,连忙跟着打圆场:“那我就让张副营长先带你们去用餐,我先带周老师去看看军械?”张副营长是个个子不高的中年男人,他听到徐慕染的话,立马精神抖擞地站了出来,说道:“来,林老师,今天就由我陪着你一起吃饭。”跟在林泽后面的还有两个留洋回来的实习教授。

周锦林跟在徐慕染后面,徐慕染一边走一边介绍道:“特战营中的军械有老式的,也有新式的,还有之前从战场上缴获的,应该足够周老师研究一段时间了。”将周锦林带到地方,徐慕染礼貌地退了出去,说:“周老师好好研究,我先去吃个饭。”吃完饭,徐慕染轻轻拍了拍下属的肩膀,温柔又认真地吩咐道:“去拿一个新饭盒,打几个菜上来,另外再准备一杯糖水。”她的脑海中,清晰地浮现出供销社刘哥跟她说过的话。

周锦林胃不舒服的时候就不爱吃饭,她看着周锦林刚才没怎么动筷子,猜测他这会儿肯定是胃又不舒服了。

下属很快打了好几份菜,一边往饭盒里装,一边小声嘟哝着:“这些专家来了,还开小灶,真的是特殊待遇。”徐慕染满心欢喜地捧着饭盒走进办公室,却看见周锦林已经在吃饭了。

那饭盒十分精致,和部队里的饭盒完全不一样,里面的菜色也和食堂的不同。

听到推门声,周锦林蓦地回头,正好看见徐慕染手中的盒饭。

他微微一愣,开口问道:“有人给我送饭了?”徐慕染也怔了一瞬,下意识地问:“是你妻子吗?”周锦林垂下眼,没有回答她的问题。

徐慕染赶紧拢了拢饭盒,犹豫了一下,还是打开了,笑着说道:“你别多想,我看食堂人太多了,所以才把饭打到这里吃。

你吃你的。”一下午的忙碌工作后,周锦林收拾好东西,正准备回家。

徐慕染快步走过来,喊住他:“现在到饭点了,我还有一些军械上面的事情想和你探讨一下。

我手里整理了这五年使用军械出现的问题。”她顿了顿,又说道:“不然我们一起边吃晚饭边探讨一下?”周锦林看到徐慕染手中的资料,眼睛亮了亮,的确心动了。

这份资料要是能拿到手,对他的工作会有很大的帮助。

他想也没想就同意了,心里想着,上次匆忙只带她吃了个份饭,这次就算还了上次欠她的饭。

到了饭点,周锦林推开包厢的门,却只看见苏翊城坐在里面。

周锦林扭头就要走,苏翊城急忙站起来,叫住他:“哥,你别怪慕染姐,是我求她带你来的。”他眼眶泛红,带着哭腔说道:“爸爸真的很想见你一面,这是他死前的遗愿。”周锦林皱起眉头,不想听他继续说下去,扭头对徐慕染说:“说好的聊工作呢?我已经和苏家没有关系了,能不能不要插手我和苏家的事。”徐慕染见他反应这么大,赶紧解释道:“锦林,我是不想以后你后悔。

不管怎么说,他都是你的父亲,他把你带到这个世界上来,你就应该为他送终。

人死罪业消,你理应回去一趟。”周锦林听了这话,只觉得可笑,冷笑一声,转头走进包厢,坐下,然后看着苏翊城道:“苏翊城!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有脸来找我的?”他越说越激动,声音也提高了:“你们别忘了以前你们是怎么对我的?你们侵占我结婚的礼金给你做娶媳妇的材料的时候,有没有想过我也是你们的家人?”“你们为了阻止我考上大学,逼我结婚,甚至诬陷我作弊的时候,有没有想过我是你们的家人?”“十岁时,你感冒苏墙和李玉娥吓坏了要送你去医院,但是我出去给他打酱油摔伤了腿却惨遭一顿毒打。

这时候你们有没有想过,我是你们的家人?”“十七岁,我在供销社上班,好不容易有了一点收入,想给自己买套新的衣服。

但你带着苏墙、李玉娥跑到百货大楼,当着所有人的面骂我是畜生,骂我没良心,买衣服是想勾引女人的时候,有没有想过我是你们的家人,是一个还只有十七岁的孩子?”“你们当然没有想过,你也不会觉得这些事是过分的,因为你从始至终都是利益获得者,从始至终受欺负受委屈的人都不是你,所以你心安理得地享受着这一切,把所有事都推给苏墙和李玉娥,你永远都是那个清清白白的。”“所以苏翊城,你别来这里恶心我了,你走吧。”听完这话,徐慕染呼吸一滞。

在她心里,周锦林一直是一个受了委屈只会默默忍受的人。

高考被污蔑的那件事,李玉娥和她解释:“我们这些做父母的怎么会害孩子呢?他功利心太重,不适合读书,我不想让他飞得太高迷失了本心,这才不想让他去上大学。”那时的她也真的以为只是苏父李玉娥没读过什么书,但出发点是为了孩子好。

但现在,她是真的分不清了。

苏翊城可怜巴巴地看着周锦林,说道:“哥,当时我还小,我真的不知道你经历了这么多,你知道的,我从小到大都很喜欢你的。”他拉住周锦林的衣角,哭着说:“哥,求求你,别不要我好吗?”听到这话,周锦林恶心得想吐。

他记得,有很多次都是因为苏翊城的‘不经意’,自己才挨了很多顿打。

自己被亲生父母厌恶至此,又何尝只是因为他们的偏心,这其中更是有苏翊城的添油加醋。

周锦林沉思片刻,起身就要走,说道:“我可以回去,但是要等我手里这个项目做完。

你去打电话给苏墙,让他最好撑到我回来的那一刻。”这么说并不是因为周锦林心软了,而是忽然才想起自己的户口还没有迁出来。

接受地需要自己的原户籍地的盖章,而自己一直不想回去,所以一直没去办。

这一次,他要回去迁出户口,顺便要这些人永远消失在自己的生活中。

周锦林回到家楼下时,一眼就瞧见了沈湘婉的身影。

她就那么静静地站在那儿,月光洒在她身上,好似给她镀上了一层银边。

他刚抬脚准备走过去,沈湘婉就已经先一步朝着他走来,手里还提着一个白色的袋子,袋子里隐隐透出一股熟悉的香味。

“锦林,可算把你盼回来了。”沈湘婉脸上挂着温柔的笑容,将手里的袋子递到他面前,“知道你今天去部队,部队里的伙食估计不合你口味,这不,我路上瞧见有卖臭豆腐的,就给你买了一份,还是你最爱吃的那家呢。”周锦林接过袋子,打开闻了一口,那股独特的香味瞬间钻进鼻子里,正是自己心心念念的味道。

他一边往家里走,一边迫不及待地拿起签子,叉起一块臭豆腐就放进嘴里,外酥里嫩,熟悉的味道在舌尖散开。

沈湘婉看着他吃得开心的模样,眼中满是笑意。

周锦林心里明白,沈湘婉对自己的这份心意不一般。

想起之前她从河东跑到河西给自己送午餐,还贴心地把糖水温好,这份关怀可不是普通朋友能做到的。

犹豫了一下,他还是决定直接问清楚。

“沈湘婉,你对我这么好,是不是因为喜欢我呀?”周锦林停下脚步,认真地看着她的眼睛。

沈湘婉显然没想到他会这么直接,愣了一瞬,眼神有些闪躲,但很快又恢复了温柔的神情。

“锦林,你别因为我对你好就有负担。

我对你好,不是想着要和你在一起,就是单纯地想对你好,这一切都是我心甘情愿的。”周锦林有些愕然,月光下,沈湘婉的发丝被风吹得轻轻飘动,侧脸在月色的映照下显得格外温柔。

他定了定神,说道:“那就好,沈湘婉,你这么好的人,以后肯定能找到一个真心喜欢你的人。”沈湘婉微微垂下眼眸,长长的睫毛轻轻颤动着。

两人很快就走到了三楼,她拿出钥匙打开门,轻声说道:“好啦,我就先回家啦。”说完,便走进了屋子。

沈湘婉回到房间后,靠在门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心跳也还在剧烈地跳动着。

上一世的回忆如潮水般涌来。

那时候,她收到周锦林自杀的消息,仿佛整个世界都崩塌了。

之后的四十多年,她一直活在悔恨和自责中。

她也曾想过回去找周锦林。

第一次回去,被苏翊城拦在了门外。

苏翊城冷冰冰地说:“我哥已经有喜欢的人了,他交代过,要是你来找他,就让我告诉你别来骚扰他。”第二次回到滨市,却得知他马上就要结婚了。

她站在徐家的门口,看着迎亲的队伍,眼泪止不住地流。

后来听说他过得不好,她想着回去再争取一下,不想给自己留下遗憾。

可等她再次回到滨市,却只听到了他自杀的噩耗。

她一生未嫁,一直记着年少时对周锦林许下的承诺:“锦林,等我长大我一定要带你离开滨市。”后来,她搬去了长沙。

在那里,她一直在思考,到底以什么样的方式出现在周锦林身边才最合适。

她想了很久,却始终没有答案。

她觉得,如果要嫁给他,自己就得成为一个足够优秀的人。

所以她努力学习,终于拿到了国防大学的录取通知书。

她满心欢喜地拿着通知书回到周锦林身边,却被告知他已经结婚了。

一步错,步步错,这成了她这辈子最大的遗憾。

于是,她许下心愿:“如果能重来一世,自己一定要重圆遗憾。”没想到,上天真的给了她一次重来的机会。

这一世,周锦林也考上了国防大学,而且他和徐慕染也没有结婚。

沈湘婉猜测,周锦林应该也重生了。

经历过一世的伤痛,他又怎么还会轻易相信所谓的情爱呢?沈湘婉心想,就算他一辈子都看不到自己的心意,就算他一辈子都不打算结婚,也没关系。

只要自己能一直陪在他身边,慢慢治愈他上一世的伤痛,这样就足够了。

项目顺利完成后,苏翊城又一次找上门来。

他一脸焦急地站在周锦林面前,说道:“哥,爸爸的身体越来越差了,真的不能再拖了,咱们赶紧回去吧。”周锦林沉默了片刻,然后缓缓点了点头,说道:“行,我知道了。”说完,他便开始简单地收拾行囊,准备回家。

他心里清楚,和苏家的关系必须彻底做个了断,只有这样,自己日后才能过上安生日子。

出门的时候,周锦林恰好遇见了沈湘婉。

她一得知周锦林要回滨市老家,眼睛瞬间亮了起来,脸上满是期待。

还没等周锦林反应过来,她就像一阵风似的跑回了家。

没过多久,她抱着几套衣服,气喘吁吁地出现在周锦林身边。

她满脸笑意,拉着周锦林的胳膊说:“锦林,我也好多年没回过滨市了,也不知道那儿变化大不大。

正好我这段日子闲得很,没什么事儿,我就和你一起回去看看呗。”周锦林看了看她,张了张嘴,却找不到拒绝的理由。

这时,苏翊城也凑了过来,他一眼就看到沈湘婉身上价格不菲的衣服,眼睛都直了,立马满脸堆笑地说道:“哥,这位是嫂子吗?嫂子长得好漂亮啊,哥你好有眼光呀。”周锦林皱了皱眉头,并不打算理会他,冷冷地说:“苏翊城,我现在姓周。

以后别叫我哥。”三人走到楼下,就看见徐慕染已经在楼下等着了。

她站在车旁,脸上带着淡淡的微笑。

苏翊城连忙跑过去,说道:“哥,慕染姐说她正好也要回原部队有点事儿,这才跟着我们一起回去。”苏翊城上了徐慕染的车,而周锦林则坐上了沈湘婉的车。

车上,沈湘婉一边开车,一边忍不住说道:“不是早都和沈家断绝关系了吗?干嘛还要回去给自己找不痛快呀,不理会苏翊城那小子就是了,他在长沙还能掀起什么浪来。”周锦林微微叹了口气,解释说:“我回去是因为我的户口还没迁出来呢。

而且苏家的那些破事儿迟早得解决,就算这次他们放过我了,下次呢?下下一次呢?我可不想一直被他们骚扰,我这次回去就是要彻底了断这些事情。”沈湘婉听完,心里的担忧稍微减轻了一些,她劝说道:“古人总说百善孝为先,但是我觉得人活着得先为自己考虑。

要是你的父母不值得你为他们付出,那不如就舍弃,只要做到问心无愧就好。”周锦林猛地抬头,看着沈湘婉,有些惊讶地说:“你别说,你在长沙这么多年,倒好像和以前一样,很了解我似的。”路上,周锦林打开了话匣子,和沈湘婉说起了自己的过往。

“我小时候的事情你都知道,我在家里一直都是个透明人,我怎么都想不明白,我的爸妈为啥能偏心到那种程度。”沈湘婉静静地听着,等他说完,不忍心道:“锦林,其实有一件事我觉得你应该知道。”周锦林顿了一下,抬眸看向她。

沈湘婉紧紧地握着方向盘,深吸一口气,对周锦林说:“这件事我也是听我爸妈无意间提起的,你不是苏墙的亲生儿子。”周锦林一怔,眼神中满是震惊。

他喃喃自语道:“如果不是他们的亲生儿子,那这一切就都能解释得通了。”沈湘婉接着说:“其实你的亲生父亲是苏墙的弟弟,他叫苏志国,是一名警察。

苏家五个儿女里就你爸有出息,所以苏家的人都把他当宝贝一样呵护着。”她又继续说道:“毕竟当时整个苏家都靠着你爸生活,你爸虽然薪水不高,但是他娶的老婆,也就是你妈,那可是当地有名的富豪。

她家就她一个孩子,爸妈又走得早,家里的财产都留给她了。”

“苏家的人都小心翼翼地呵护着,把你爸妈夫妇俩当成座上宾。”“但是后来你爸在一个任务中牺牲了,你妈当时刚生下你,身体还很虚弱。

李玉娥就带着苏墙上门来抢财产,你妈一时接受不了这个打击,就这么去了。”“后来苏墙对外宣称是你妈把家里的财产留给你的,而他的任务就是替你保管这些财产到十八岁。”“还说以后你就是他的亲生儿子,他会把你当成亲生儿子对待。”“但是很快这些钱就被你爸拿去赌,没多久就挥霍光了。

后来苏家兄弟几个死的死,搬的搬,这件事就很少有人知道了。”“我跟你说这些,就是想让你明白,别因为他们是你父母,就手下留情。”那人一脸严肃,目光直直地盯着周锦林,加重语气道,“他们从来没把你当家人,更别信他们说什么后悔了、知道错了。”“你想想,好多杀人犯、那些恶贯满盈的家伙,承认错误、痛哭流涕说要悔改的时候,哪是真的后悔、真的知道错了?”那人皱着眉头,表情凝重,“他们就是知道自己要受惩罚了,做这些都是有目的的。”周锦林听着这话,手不自觉地攥紧,手背上青筋暴起,咬牙切齿地骂道:“畜生!”“我以前就一直想,都是一个妈生的,为啥他们对我和苏翊城差别这么大?”周锦林眼神黯淡,声音带着一丝苦涩,“小时候,我每天都活得小心翼翼,就想着只要我听话,他们就能喜欢我。”“冬天,天还没亮,我就起来,抱着家里人的脏衣服去河边洗。”周锦林垂下头,声音有些哽咽,“我想着,只要我多做事,妈妈总会喜欢我的。”“可妈妈看到我冻红的双手,不但没心疼,还指责我,为啥不早点回来做早饭,说弟弟都饿了。”周锦林抬起头,眼中满是失落,“那一刻我才明白,不被爱的人,做什么都没用。”“其实他们会霸占弟媳财产,弟弟死后不到一个月就逼死弟媳,这种事发生在他们身上,一点都不意外。”周锦林眼神冰冷,语气充满了厌恶,“他们本质就是坏透了。”周锦林说完,望向窗外,泪水顺着脸颊缓缓滑落。

火车哐当哐当地开了两天,终于到了滨市。

回到苏家,周锦林看到苏墙瘦骨嶙峋地躺在床上,没了从前的强势。

苏翊城没撒谎,苏墙真的病了。

沈湘婉在门外等着。

李玉娥一看到周锦林,立刻冲过来,拉住他的手,眼泪汪汪地哭着说:“锦林啊,之前的事是爸妈对不住你。

爸妈真知道错了。”“你和你弟弟都是妈身上掉下来的肉,爸妈心里其实是一样疼你们的。”李玉娥边说边抹眼泪,“以前觉得你是哥哥,就把好东西都留给弟弟了。”“我们也是为你好啊,家里情况你也知道,只能供一个人读书。”李玉娥拉着周锦林的手,急切地解释,“妈想着你和徐家定了婚事,以后生活不会差。

你看,妈看人眼光没错吧。”“现在徐慕染都成营长了,你要是听爸妈的,娶了她,你就是营长的老公了。”李玉娥叹了口气,“爸妈说这些,也不是求你原谅。”“你也看到你爸的情况了,他没几天活头了。”李玉娥紧紧握着周锦林的手,苦苦哀求,“他就一个愿望,想一家人聚在一起,送他最后一程。

爸妈求你,放下过去吧。”

周锦林冷冷地看着她,淡淡地说:“他早该死了。

你们侵占我爸妈财产的时候,就该想到没好下场。”“你们逼死刚生孩子的我妈,心里就没一点愧疚吗?”周锦林眼神愤怒,声音提高了几分,“也是,你们坏事做太多,不怕报应,才敢这么对我。”“走到这一步,我也没指望你们会后悔。”周锦林握紧拳头,眼神坚定,“我会让你们付出代价。”苏墙听到这话,强撑着从床上坐起来,猛地咳嗽了几声。

李玉娥赶紧上前,轻轻拍着他的背,小声说:“别说话,别说话。”“锦林,妈不知道你从哪听来的风言风语。”李玉娥着急地看着周锦林,“但你是我和你爸亲生的,这是改不了的事实。”“你上了大学,和我们没文化的人不一样。”李玉娥拉着周锦林的胳膊,苦苦哀求,“这么多年,爸妈真知道错了。

你回来吧,这永远是你的家。”周锦林可不傻,他心里跟明镜似的。

李玉娥这般讨好自己,不就是想给苏翊城找个好归宿,或者给自己的养老寻个依靠嘛。

他微微一怔,随即从包里掏出一叠钞票,冷冷道:“我清楚你们找我回来的目的,咱们就别拐弯抹角了。

这里有五千块,就当是我给你们的丧葬费。”苏墙一听“丧葬费”三个字,顿时怒目圆睁,猛地指着周锦林骂道:“你这个畜生!你以为改了姓就能逃离苏家?我告诉你,户籍处处长是我铁哥们,我早就跟他打过招呼了,不会给你办户口迁移,就算你死,也得死在苏家!”李玉娥听了这话,脸瞬间绿了。

可当她看到桌子上那叠钞票时,眼睛里立马放出了光。

苏墙都快不行了,肯定享受不到这笔钱。

但她不一样,她身体还硬朗着呢。

要是有了这笔钱,她就能买套大房子,舒舒服服过完下半辈子。

苏翊城见钱眼开,显然不想轻易放过周锦林。

他凑到李玉娥耳边,小声说:“妈,你可别被这五千块迷了眼。

周锦林现在可是军械工程师,还是大学教授,有的是钱。

这五千块对他来说,不过是九牛一毛。”周锦林听了,忍不住冷笑一声:“我有没有钱和你有什么关系?你还是先想想,怎么跟你的慕染姐解释你刚才说的话吧。”苏翊城一抬头,就看见徐慕染站在门口。

他刚才说话声音不大,按说门口的人是听不到的。

但徐慕染是军人,听力比常人好太多。

苏翊城脸色一黑,赶紧追了过去:“慕染姐,你听我解释,我不是那个意思……”徐慕染一脸失望,根本不想听他狡辩:“翊城,我真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

原来你之前都是装的,对吗?”苏翊城还在后面追着解释。

周锦林又对李玉娥说:“这五千块给你们,但有个条件。

你们得签下这个协议,以后永远别再来打扰我。”这五千块,就当是买断了这十八年的恩恩怨怨。

李玉娥签下协议后,周锦林又丢下一句狠话:“咱们之间已经没有情谊了,你们拿了这钱,也得看看有没有命花。”说完,他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周锦林离开后,第一件事就是去了赌场。

赌场的账单一般会保留三十年,因为里面有很多陈年老账。

所以他没费多大劲,就拿到了苏墙十八年前在赌场挥霍的账单。

拿到账单后,他又四处打听,找到了各位伯伯、姑姑、叔叔的联系方式。